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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奴杀精品小说

探花大人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军事历史《魏奴杀》目前已经迎来尾声,本文是作者“探花大人”的精选作品之一,主人公陆九卿沈宴初的人设十分讨喜,主要内容讲述的是:小五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桓面前。初时,许桓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五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桓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五,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主角:陆九卿沈宴初   更新:2024-06-01 17: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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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九卿沈宴初的现代都市小说《魏奴杀精品小说》,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军事历史《魏奴杀》目前已经迎来尾声,本文是作者“探花大人”的精选作品之一,主人公陆九卿沈宴初的人设十分讨喜,主要内容讲述的是:小五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桓面前。初时,许桓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五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桓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五,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魏奴杀精品小说》精彩片段


沈母愈发握紧了她,轻叹道,“小五,你外祖父去的时候,你母亲不在跟前,你就留在我身边,替你母亲为我送终罢。”
宸嬷嬷也含泪劝道,“表小姐就留下来吧,这么多年,老夫人都惦记着文君小姐和你呢!”
小五从来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就连大表哥也从未对她有过什么承诺。如今外祖母坚定地要她留下来一起等,她心中不忍,便也留下来了。
她想,便陪外祖母等一等舅舅与大表哥的消息罢。
沈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虽不中用了,但只要还能喘一口气儿,你舅母便不敢怎么样。你且宽心住下,夜里就睡在外祖母这里,我们祖孙俩儿好好说说话。”
小五点头应是,当日便留在了沈母屋里。
沈母虽已年老重病,但沈家主母的威严还是在的,因而关氏与沈淑人一时也不敢再公然寻小五的麻烦。
倒是沈宗韫十分殷勤,药草、新衣、首饰一样一样地往她落脚的耳房送来。
小五一样也不肯收,样样拒之门外。
小五越是闭门不纳,沈宗韫越是疯狂往她耳房里送。
沈家家大业大,搬来安邑时光是珠宝珍品便有几大箱,沈宗韫成日钻进箱子里挑挑拣拣,挑到满意的便凑到沈母房里来,借机送给小五。
沈母虽觉得没什么,总说,“宗韫给你,你便收着。”
但小五一再谢绝。
沈家的东西,她向来不碰。
沈宗韫不肯带走,她便都留在沈母房中,绝不在自己住处留下一星半点。
果然,关氏与沈淑人很快便来算账了。
母女二人给沈母请了安,便冲小五阴阳怪气起来,“真是好手段,跟了宴初三年,如今宴初在外征战,生死不知,这又开始勾着宗韫了。”
小五跪坐沈母一旁,端着药碗的手一顿,垂眸没有回话。
沈宗韫低声解释,“母亲,是我自己......”
“住口!”关氏拂起袖子蹙眉斥道,“我关青词怎会养出你这么个败家子!”
迫于母亲的威势,沈宗韫不敢再说什么。
关氏继续道,“这都是沈家的公产,所有的东西,一样不剩地全拿回去!”
沈淑人温婉提醒道,“不但是祖母这里的要拿回去,姚小五房里更是要好好搜一搜,免得私藏了什么,和偷可没有什么区别。”
关氏闻言点了头,便有两个婆子将沈母房里的首饰全搬走了,沈淑人又亲自带了两个婢子进耳房搜查去了。
小五没什么好担忧的,手中的药碗端得稳稳的。
她什么都没有拿,不必担心。
不久便听耳房内猛然尖叫起来,即便小五心里坦然,依旧被这尖叫声惊了一跳。
顷刻便见沈淑人提着裙袍跑了过来,手中举着一支山桃花簪子,叫道,“姚小五,你敢偷我的簪子!”
小五怔然站了起来,开口时不卑不亢,“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母亲留下来的,当年一入沈府便被沈淑人抢走了。如今不知怎的,竟出现在她的耳房里。
不用想便知是沈淑人做的手脚。
小五肃色,“我没有偷。”
沈淑人秀眉一拧,“鬼话连篇!你没有偷,又怎会藏在帛枕下面?”
关氏讪笑起来,慢条斯理道了声,“沈家可容不下梁上君子。”
小五脊背挺直,不肯自认。
倒是沈母沉声说了一句,“小五不会偷。”
小五心里一暖,外祖母是头一回护她。
沈淑人不满叫道,“祖母为何护着她?她在外三年,军中什么人没有,还不知要学成个什么样子,她现在坑蒙拐骗可是样样精通......”
“说什么浑话!”沈母抬高了声音,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
她原本病重,此时益发止不住地喘了起来,待缓过来才继续道,“小五在外都是跟着宴初,怎会学坏!”
关氏沉着脸,面色便不好看了,一时没有再说话。
沈淑人揶揄道,“祖母不知,我差人打听过了,姚小五曾被燕人俘虏多日,听闻燕国公子许桓暴戾霸道,杀人如麻,那么多魏军都死了,怎么偏偏就她活了下来?她呀,指不定早沦为了燕人的玩物!”
小五脸一白,却听沈母厉声喝道,“休要胡言!”
这一动怒,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小五忙去为沈母抚背,轻声唤道,“外祖母......”
关氏不痛不痒劝道,“君姑不必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沈母不曾理会关氏,待缓过气来又道,“淑人,那是什么样的簪子,给祖母看看。”
沈淑人便也行至榻前,双手奉给了沈母,还撅着嘴道,“祖母可要给孙女儿做主。”
沈母拿起那支山桃花簪子在眼前仔细端量,片刻眼中含着泪花,“这是文君的,我见她簪过,她很喜欢......”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无人说话。
沈淑人就要伸手去拿,“如今早就是孙女儿的了。”
沈母沉下脸来,“文君留下的,自然是小五的。”
说着便将簪子塞进小五手中,小五攥在手心,握得牢牢的。
沈淑人急了,又要从小五手中夺去,“祖母怎么向着外人?”
沈母冷声斥道,“青词,看看你养的女儿,可有一点儿规矩?”
见沈母斥责沈淑人,关氏没脸,只得喝止,“淑人,不得对祖母无礼。”
“如今你夫君与长子皆在外谋事,存亡未卜,你们却搅得家翻宅乱,真是丢尽了沈氏祖宗的脸面!”
关氏落了个没脸,只得拂袖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悻悻走了。
小五握紧簪子跪了下来,“多谢外祖母护着小五。”
沈母摸着她的脸,手指轻颤,良久长叹了一声,“小五呀!”
小五不知道外祖母这一声叹里究竟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罢。
小五恍然出神。
手中一空,继而一支长簪斜斜插进了她的髻中。
是外祖母亲手将母亲的山桃花簪插入了她的发髻。
小五眼眶一热,滚下泪来,她伏在沈母的膝头喃喃低唤,“外祖母......”
她想,若是母亲还活着,也一定会似她这般伏在外祖母的膝头,好好地偎在外祖母的身边罢。
母亲临终没有得到的,她替母亲得到了。她便似一根纽带,将活着的外祖母与故去的母亲紧紧联系在一起。
有眼泪滴到了她的颈窝。
温温热热的。
那是外祖母的眼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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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一时不敢再动。
自入夜出逃被折腾了半宿,她滴水未进,早就口干舌燥,心里挣扎了许久,才开口向他求一碗水喝,“公子,我很渴。”
那人却冷声道,“忍着。”
“公子,我想净手。”
“不许。”
小五寄人篱下数年,一颗心卑微脆弱,最不愿开口求人。虽早猜到他会如此作答,却仍是透骨酸心。
她紧咬着唇不再说话,身上忽冷忽热十分难受,愈发似烙饼一般辗转不安,偏偏她一动,踝间的铁链也跟着哗啦作响。
她熬不住了便又朝那人哀求,“公子,我头疼,睡不着。”
她睡不着,榻上那人便也被吵得睡不着,因而依旧斥道,“住嘴。”
小五没办法住嘴,她硬着头皮又低低说了一句,“公子,我很冷......”
他闻声一脸愠色地坐起来,自剑台上抽出长剑便往她身上砸去。
砸得生痛,小五再不敢动,困倦极了便闭上眸子强行睡去。
迷迷糊糊中又回到当年的大梁,表姐沈淑人依旧欺负她。
她原本没什么值钱的物什,父亲沉疴多年花光了不多的家产,她唯一的小包袱里藏着的不过是母亲留下的一支山桃花簪子和一副白玉镯子,那是父亲的心爱之物,从未舍得典当出去,临终时全都交给了她,但一进沈府便都被沈淑人抢走了。
她在沈府虽处处谨小慎微,却总能被舅母关氏拿捏到错处,因而也总能寻到由头罚她。二表哥沈宗韫常捉弄她,外祖母也不喜欢她,她唯有躲在大表哥身后求得庇护。
这世上再无人比大表哥更好了。
大表哥呀,他是有匪君子,如松如柏,如圭如璧。
这世上怎么会有大表哥那般好的人呀!
然而魏燕两国连年征战不休,将士死伤无数,舅舅沈复不得不早些培养年轻将领。
她十二岁那年的暮春,十余名军中校尉乘马来接大表哥进军营。她听闻消息怔了一瞬,当即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奔出了沈府大门。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端坐春风之中,一身盔甲战袍衬得他英气勃发,那样的大表哥实在令人挪不开眼。
她扮成书童模样,背着小小的包袱站在大表哥马下,可怜巴巴求道,“大表哥带小五一起走罢!”
大表哥心疼地看她,“小五,军中辛苦,你才十二岁。”
小五便哭了起来,“大表哥,求你了......”
她不敢独自留在沈府,她怕寄人篱下,怕被人欺辱。
彼时沈家人皆在门外送别,她听见舅母在身后冷笑了一声,“与你那不知羞耻的母亲一样!”
小五心中十分难过,母亲的事她并不清楚,但必是犯了什么大错罢,就连母亲亡故时父亲携她去大梁报丧,外祖母都不肯开门相见。
舅母素来威严,小小的她不敢反驳。
她抓住大表哥的长靴,不肯松手却也没再哀求,她怕在舅母面前给母亲丢脸。
但大表哥俯身朝她伸出了手,冲她一笑,“小五,上马。”
那日春和景明,她紧紧握住大表哥温热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翻身上马。
他指节修长,掌心温热,小五一直记在心里。
记忆里大表哥的怀抱十分温暖,可此时她却周身冰凉,不由地便抱紧了他的手臂,喃喃唤道,“大表哥,小五很冷......大表哥......”
那人却蓦地甩开了她。
身上一凉,小五兀自惊醒。
她浑身滚烫,一张脸烧得通红,却又止不住微微战栗。抬眸见许桓面色不善,正蹙眉睨她。
原来方才抱着的竟是许桓。
小五畏怯地望他,眸底惊慌失措,但若方才清醒,给她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碰许桓一下。
高热使她嗓音沙哑,“小五不知是公子,公子恕罪。”
他大抵是嫌恶极了,起了身,三两下便将袍子褪下扔进青鼎炉里,那上好的绯色锦缎华服霍地一下被炭火卷了进去,立时窜起老高的火苗来,将中军大帐斥得一股焦糊味。
她没有穿过那么好的衣袍,就连素日里裹胸用的不过也是柔和一些的布帛罢了。
他定是觉得被她碰过的衣袍不干净了,因而才弃如敝屣罢。
此时已是平明时分,晨光熹微,将大帐映得泛白。
小五垂下头去,额上仍隐隐约约传来痛觉,她身上很冷,迫得她不得不紧紧蜷成一团。
那人随口问道,“大表哥是谁?”
小五打起精神来,“是舅舅家的哥哥。”
“叫什么名字?”
她虽发着热,但头脑尚算清醒。舅舅与大表哥都是魏军主将,若被许桓知晓了这层关系,只怕会将她拖到阵前做出对魏国不利的事来。
她便信口胡诌了一个,“顾言。”
但若说是信口胡诌,也并非全然。
她只是想到了大表哥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因而才想到“顾言”这个名字。
那人冷笑一声,一双凤目摄人心魄,那天潢贵胄的威严气度在这个平明时分死死地压迫了过来,令她肃然生畏。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脚尖微抬,勾起了她的下巴,说出口的话亦是毫无半分情愫,“魏俘,记住,若敢对我说一个错字,我必亲手掐断你的脖子。”
小五怃然,眼里险些迸出泪来,却仰头直直地望着他,纠正道,“我叫小五。”
她是俘虏没有错,但俘虏亦有自己的名字与尊严。
但在许桓眼里,她的确不配有名字罢,因为他十分不屑,“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什么名字。”
小五怅然,她尽心侍奉不过是要求存,但许桓到底是要她死。
她压住声音里的轻颤,“那公子为何不杀我。”
那人凉薄道,“回了燕国,自然杀你。”
是了,眼下她还有用呢。
惶惶数日,总算都有了答案。
小五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退了下去,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来,她心里想,何必等到回他的燕国,眼下这场高热她都未必能熬得过去。
她不再说话,那人也不再理她。
灯枯焰弱,人寂影残。
大帐仿佛已抵不住凛冽的北风,青鼎炉里虽烧着比平日还多的炭火,但依旧令她不住地打着寒噤。
眼看着外头天光渐亮,她背过身蜷着,熬不住又昏睡过去。
隐约见自己手足之间皆被锁着铁链,正被一马疾疾往前拖行着,她努力仰头去看,骑马那人正是许桓。
她惊惧交织,不知撞到什么地方去了,周身上下都疼痛难忍,她忍不住大哭起来,求道,“公子,求你放开我!”
那人似听不见一般,胯下的马跑得愈发地快。眼见着到了燕国,她才将将被解了下来,却见许桓笑问,“魏俘,你想要什么死法?”
小五忍着泪,“公子不要杀我!”
那人嗤笑不已,“你是魏人,岂能留你?”
说着话的工夫,便自马鞍旁抽出长剑,一剑向她劈来。
小五骇得醒来,见天光大亮,已是辰时,帐内只有她自己,一张羊毛毯正盖在身上。
其上散着淡淡的雪松香。
她倏然一惊,朝那人卧榻上看去,其上空空如也。
眼下她裹着的正是许桓的羊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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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小五想起了外祖母的话。
外祖母曾忧伤地叹息,“你这孩子,与你母亲真像呀,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天大的委屈全都自己受着。我的文君但凡能哭几声,认个错,服个软,就不必闹到这个地步......”
可小五无法认错服软,也不愿开口求饶。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便等着第一刀划下去。
但那一刀迟迟没有刻进她的皮肉。
微凉陌生的指腹却掠过了她的眼尾,她陡然一凛。
那人好像拭去了她的眼泪。
她蓦地睁眸,见许桓正垂眸定定地望她,面色竟罕见地柔和下来。
他改变主意了吗?
小五不知道。
“苜蓿是什么?”
此时刀刃相见,他竟问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是一种野草。”
“青团又是什么?”
“是用艾草做的糯米团子。”
那人放下了匕首,身上杀气顿敛,人却还在离她不远处微微俯着。
“听说你要在清明采苜蓿,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打着颤儿,“想给公子包一次苜蓿馅儿的饺子。”
“好吃么?”
“好吃。”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那便去罢。”
小五还兀自喘着,她想,到底是厨艺救了自己。
赶忙起身整好衣袍,惊惊惶惶地出了书阁,踉踉跄跄便往楼下逃去。
阁中那人好似问了一句,“你便那么怕我?”
帘外雨声潺潺,木楼梯被她踩得咚咚作响,小五没有听清他的话,因而没有作答。
再紧走几步,脚底虚浮地便愈发厉害,继而眼前一黑,人便直挺挺地往楼梯下栽去。
初时神识还算清明,能听见有脚步声疾来,她不知那人是谁,但身上一轻,那人竟将她拦腰抱起。
很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时人已在听雪台,室内药味很重,槿娘正进进出出地忙活,见她醒来便端了药汤过来,自顾自在榻旁坐下仔细吹温了,“你这身子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小五起身接过药碗,歉然道,“有劳姐姐。”
“医官来过,问起你家里人可有什么病,我又不清楚,见你一直昏睡,医官便先走了。”
小五心绪恍惚,父亲母亲年纪轻轻皆是因病亡故,她原先在魏营身子还算不错,是自辕门摔下后才感觉大不如前。
父亲经年咳嗽,但母亲是什么病,她那时年幼,并不清楚。
槿娘进进出出地又端来好几碗,在案上排成一排,“喏,都是你的。”
槿娘给她什么,她便喝下什么。
入口酸苦,没有一样是甜的。
见小五只是安静饮药,没有说什么话,槿娘幽幽道,“你知道的,公子好洁。青瓦楼可不是寻常地方,向来不许女子踏入半步。你说,公子召你到底是什么事?”
槿娘难得如此认真,小五道,“大表哥送了信来,在公子手里。”
槿娘追问,“信里写了什么?”
小五笑笑,“问了几句家常。”
便当大表哥问了几句家常罢。
大概是走不了了,就连大表哥用城池来换,许桓都不肯放人。
小五不明白到底什么缘故,她既不值得大表哥献城,在许桓心里必也没有什么分量。
她记得自己最值钱的时候还是许桓满天下捉拿她,那时海捕文书上的赏金是五百刀币,没想到如今竟值一城了。
不懂。
一个出身乡野的孤女,竟价值一城。
她的确不懂。
小五记得倒在阁外时有人曾将她拦腰抱起,那人怀里很暖,臂膀亦是坚实有力。她不禁问道,“姐姐,可是公子送我回来的?”
槿娘弯腰收拾着药碗,眼神躲躲闪闪地并没有看她,“哦,是陆大人。”
小五恍然一怔,原来是陆九卿。
是了,陆九卿是燕国极少数待她不错的人,也只有他了。
尚未回过神来,便听槿娘问起,“真想回魏国去?”
小五抬眸打量槿娘,那人仍旧在拾掇碗盘,头都不曾抬起。
小五辨不明槿娘的真意,因而不言只字片语。
槿娘缓缓抬头,神色肃然,“怎么,你是吃过豹子胆的人,还怕我诓你?”
小五暗忖,槿娘最初是怎么来的?她是易水人,最初许桓派她来是行监坐守的,她怎会有这样的好心?如今必也是奉了许桓的命来打探口风罢了。
不过是因大表哥的一封信简,许桓便要在她肩头刺字。若真被槿娘诓了,许桓还不知怎么罚她。
小五含笑凝睇,不放过槿娘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字斟句酌地开口,“姐姐这是说什么话,我是公子的人,怎会想着回魏国呀?”
槿娘亦是笑了一声,“我只问你一次,你若不要这个机会,我便再不会问你。”
小五心里一凛,忙正色道,“姐姐到底什么意思,小五愚笨,怎么听不明白。”
槿娘讥道,“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会听不明白。你若在兰台,公子便永远看不见我。兰台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她乜斜了小五一眼,继续说道,“我哪样比你差?凭我的身段样貌,自有办法让公子喜欢。”
槿娘说的有理,神情亦正经认真,不似作假。
小五便问,“姐姐想怎样?”
“你若能与魏国通信,可有法子离开兰台?”
小五心头一跳,“自然。”
槿娘手中的托盘重重地一放,“我替你送信,你离开兰台,回你的魏国去。”
“姐姐不怕被公子知道?”
“富贵险中求,槿娘我非要赌一回不可。”
“但若公子要罚,姐姐会怎么办?”
“那便是我自己的事了,不必你管。”
槿娘竟有这样的志向与胆魄,先前小五竟小瞧了她。若再仔细去揣摩推敲,却也不足为怪。
兰台是如今燕国权力的中心,今日做了公子的姬妾,来日便能做燕王的夫人,尊极贵极,堆金叠玉,自然值得典身卖命拼死一搏。
何况,最初槿娘便有侍奉许桓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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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裤带子都解开了,奶奶的,昏了!”
那匪寇叱骂了一声,兴致顿失,将关氏髻上的金钗玉饰、指间的宝石戒指,腕上的翡翠镯子,还有腰间的璎珞玉佩一股脑儿地全扯了去。
再一打量,其人耳间还有一对价值不菲的明月珰。那匪寇哪里晓得耳坠子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用力拉拽,一把下去便将关氏的耳朵拽得鲜血淋漓。
关氏痛得醒来,另一只耳坠子又被猛力拉拽了下去,她白眼一翻,惨叫了一声“天爷”,复又昏死过去。
关氏浑身上下被搜刮了个干净,那匪寇弃了她赶紧撑起麻袋专心兜财宝去了。
小五素知乱世艰险,每每出行皆扮作男子模样,因而适才躲过一劫,无人留意到她。
但她一个人万万难敌。
小五身形娇小,力道不够,因而每每杀人,只能巧取。
她守着沈母,一双眸子却在冷眼静看。环顾周遭,见匪寇抢了财宝婢子大多四散而去,在场的不过四五人了。
想来这些人不过是临时聚到一处谋财罢了。
这倒好办。
当即将沈母交给宸嬷嬷,趁匪寇不备摸到沈淑人的马车,自座下抽出那把青龙宝剑来,紧紧握在手心。
沈淑人的衣衫已被撕得破破烂烂,仍奋力哭喊挣扎着,她身上那人力大无比,她岂能挣脱得了。
小五步步逼近,见沈淑人兀自睁大杏眸,“小五!救我!救我!啊!”
沈淑人打过她也辱过她,但她是大表哥的亲妹妹。
小五没有犹疑,少顷手起刀落,一剑刺穿了那匪寇的五脏六腑。
匪寇发指眦裂,应声倒地,腹中的鲜血溅了沈淑人一身。
其余匪寇闻声望来,戒备地抓紧了手中的大刀,
小五在风里立得稳稳地,一把青龙宝剑横在身前,杀气凛凛。
剑锋夺目,在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其上沾染的血仍旧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落。
她大喝一声,碎玉戛冰,干脆利落,“听着,这是沈复沈大将军的亲眷!将军若知妻女被辱,掘地三尺亦要将你等碎尸万段!”
匪寇左顾右盼,逡巡着却又不敢前进一步。
小五稳稳地举着剑,凝眉断喝,“快滚!”
匪寇不敢招惹大将军,有的人背着财物仓皇跑了,有的跑了数步又将财物送了回来。
但总算散了。
沈淑人华袍破烂,蜷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掩面哭泣,泪珠子下雨似的怎么都停不下来。
小五扔了一件袍子给她,“姐姐以后可还欺我、辱我?”
沈淑人无力地摇头,“不......再也不了......”
这一场劫难总算过去,财物被洗劫了个十之八九。但好在沈母没什么大碍,关氏与沈淑人虽受了辱,却也都活着。沈宗韫的脑袋撞中了车身横木,慢慢也醒了过来。
只是随行的丫头婢子但凡有点姿色的皆被人掳走了,听话的或可带回家中侍奉,反抗的则就地奸杀。
怕再遇上流民强盗,赶紧归拢了剩余的行装细软,来不及惙怛伤悴,急急忙忙地挤上马车便往前赶路去了。
启程时共七八辆马车,此时不过只余下两辆了。
众人还没有从方才的惊险中缓过气来,一路也没什么话。
经此一劫,关氏与沈淑人对小五虽没有十分亲近,但终归是好起来了。那把青龙宝剑,沈淑人也再没有抢回去。
大约她也知道了,她拿着不过是因为喜欢,但小五拿着却可以救命。
沈母的状况愈发不好,受了一场大惊已是要命了,又连日赶路,连汤水都不进了。
她总握着小五的手,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五便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外祖母想说什么,小五听着呢!”
老人嘴唇哆嗦着,良久眼角滑下泪来,低低地叹了一声,“小五啊......外祖母......快......不行了......”
小五轻轻拭去她的泪,抚着她的额头劝慰,“外祖母,再遇见有人家的地方我们就不走了,小五给外祖母煎药炖鸡汤......”
沈母无力地应了一声,“好,好......”
又过了大半日才到青木镇,小五忙停下来找客栈。
但青木镇的情形也很不好,唯一的一家客栈已经上了锁,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宅子,那宅子的主人必是逃难去了,许多家产财物也都没有带走。
安顿好沈母住下,小五叮嘱宸嬷嬷先给沈母喂水煮清粥,她握着剑便赶着出外找医官,却见镇上已经贴满了告示。
皆是捉拿她的海捕文书。
与从前在燕国见过的一般无二。
甚至有人正手持她的画像满城搜查,口音不似魏人。
此处距离大梁不过两日的路程,再一打听,原来燕军趁魏国内乱已跨过黄河,此时正直逼大梁城下。
听闻督军便是燕国公子许桓。
小五越听越心慌,抱着药草仓皇往宅子赶去。
她想,落到许桓手里必是一死。
必须尽快离开青木镇。
一路心事重重,脚下生风,几次险些被青石板路绊倒,总算到了落脚的宅子。
才进门,便见沈淑人立在廊下温柔唤她,“小五。”
沈淑人近来待她不错,但也并没有如此和颜悦色过,小五一怔,又见沈淑人伸着手笑道,“姑母的玉镯子还给你,愣着干什么,过来呀!”
她手中的确是母亲留下的那对白玉镯子。
小五抬步便朝沈淑人走去。
这一日比往常暖和许多,她与关氏母女的关系也好了许多。
她想,都会好起来的。
待等到大表哥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五双手抱着给外祖母买来的药草,才到院中,忽地铺天盖地的一张网落了下来,堪堪将她网住了。
旋即网一收,将她整个人拖在了地上。
她愕然抬头望着沈淑人,“姐姐......”
沈淑人掩唇笑道,“你偷什么不好,偏要偷燕国大公子的青龙剑。”
小五心里咯噔一声,沈淑人竟比她更快地知道了海捕文书,甚至已经与燕人勾结起来。
沈淑人又道,“大公子说了,盖了燕国的大印,便是燕国的人了。”
言罢悠悠踱了过来,在小五身边附耳说道,“你见过我与母亲的丑事,我怎会再留你?但你毕竟救过我,我不杀你,你自求多福罢。”
小五心中支离破碎。
她还没有等来大表哥。
她还没有给外祖母养老送终。
她杀了许桓的将军,抹过许桓的脖子,“借”了许桓的青龙剑,还假传军令,戏弄了许桓的大军。
她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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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只觉得胸口一凉,从前一直被束着的地方此时乍然蹦了出来,她没想到燕国公子竟能做出如此轻佻的事来,不禁脸色煞白,失声惊叫,慌忙掩住胸口。
那人的匕首重重地敲了下来,将她纤瘦的骨节敲得倏然发麻,喝道,“写!”
小五骇得发抖,骨节也疼得发抖。
要写什么,要招什么,她不知道。
写下大表哥的名字吗?
写下她的出身吗?
写下她女扮男装在魏营这数年吗?
要写什么,要招什么,她不知道呀。
她在魏昭平三年冬的两国交战中与沈宴初失散,与上百个同袍一齐被燕军所俘。他们被紧缚了双手由粗糙冷硬的麻绳前后相连,就好似一串狗尾巴草上的蚂蚱一般。
从燕军大营里出发,被马鞭驱赶着冒着风雪走了一路,那时她与同袍不知要被驱至何处,但俘虏的宿命一向如此,是连草芥蝼蚁都比不上的,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死。
那天坑多大多深呐,姓周的将军说三百人都埋得下。她眼看着自己并肩作战的同袍被一刀刀砍杀,他们的血喷出老远,在雪地里溅出一朵朵骇人的红梅。
有的当场毙命,有的不曾断气便被踹进了坑中。
那都是活生生的魏人呐,就那么一个个地死了。
那时她被绑了一整日的双手险些冻掉,那一路走去她的靴子被雪水浸得透透的,一双脚也早就被冻得失去知觉,但那时不及现在冷,亦不及现在害怕。
活到现在已是谢谋格外开恩,犹记得那人曾说,“到了燕国,自然杀你。”
如今果真到了燕国,也果真要杀她了。
对谢谋而言,她已经没什么用了。
没有用的人,自然要杀。
小五左手袍袖掩胸,右手颤抖不止地执笔上了竹简,却一个字也写不下。
那人依旧冷凝着脸,咄咄逼问,“沈宴初密令你潜至燕营,是与不是!”
眼泪在她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她强忍着不肯叫它落下来。
她在心里大声呐喊,大表哥没有密令她来燕营。
他是这世间唯一护她怜她的人,他恨不得将她永远护在身后,若不是那日大表哥手上有伤,她定要跟在他身边,他绝不要她战场迎敌。
世人皆能负她,唯大表哥不会。
不会。
亦绝不会要她潜至燕营做什么细作。
绝不会。
大表哥光明正大不愧不怍,他不屑于做这般下作的事。
绝不会。
小五仰起头来,大声道,“不是!”
谢谋摩挲着她的脸,笑叹道,“真是天生的细作。”
小五屏气敛声,辩白道,“我不是细作。”
她怎会是细作,当真可笑。
她若是细作,早在中军大帐便将他毒死、杀死、刺死了。
她若是细作,便轮不到他如今在这折辱审问她。
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点下手。
那人捉住她的左手,用力往一旁拉去。小五死死捂住胸口,拼命与他对抗。
但谢谋力道极大,她僵持不过须臾,便被他拽到一旁,她的胸口顿然暴露在他的眼里。
小五能在他漆如点墨的凤目中看见自己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狼狈模样。
眼泪刷地一下决了堤,她全身发抖,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胸口没有寸缕遮掩,因而很凉,凉得她心慌胆落。
在生死面前,清白好似什么都不算了。
她在军营多年,素知这个道理。
她恨不得那日便死在燕军刀下,死在天坑之中。
那人面色丝毫不变,淡淡问道,“你可知为何不赐你鸩酒?”
小五不知,她原先只以为他是个好人。
她心绪恍惚,怔然不语。
那人的话刻薄低冷,似刀子一般一寸一寸地刺烂剜透了她的心,“要你死得明白,我亦罚得安心。”
小五眼底悲凉浮漫,是了是了,密使将她的底细查得明明白白,从前一次次死里逃生,如今自然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了。
她这才知道谢谋并非良人。
他身居高位,杀伐果断,满腹的权谋算计,又怎会是什么良人。
室内的炉子烧得很旺,火星子哔哩啪啦地窜出来,她的雪人早便化成了一滩水,而她暴露的双肩已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如坐针毡。
那人又问,“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小五怔然,喃喃回道,“记得。”
那人神情冷冽,“若敢骗我,我必亲手掐断你的脖子。”
是了,他是这样说的。
他说过胆敢骗他,便亲手掐断她的脖子。
他那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颈间肆意拿捏,冷肃的眼眸从她身上掠过时,神色不定起来,“魏俘,你到底是多硬的心性,这都不肯求饶?”
小五不肯求饶,那只执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笔尖早就干了,连乱糟糟的笔画都画不出来了。
她只是辩白着,“我不是细作,没有做过背弃公子的事......”
谢谋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旋即放开了她,“罢了。”
小五大口地喘着气,她暗自庆幸,庆幸这场窒息的审讯总算结束了。
“罢了”便是无事了罢?
定然是的。
将将要拉上衣袍,那人却笑,“别动。”
小五心里咯噔一声,而那人旋即而出的一句话令她顿然崩溃。
他朝外命道,“孝廉,送她去营中做个营妓罢。”
室外抱剑的人高声回道,“公子,遵命!”
言罢便要推门进来。
小五的眼泪登时决了堤,她惊惧交织,面色煞白,死死抱住谢谋的腿哭道,“不要!公子开恩......求公子不要!”
那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深眉紧锁,眸中却无半分情愫,“死都不惧,却畏惧做个营妓?”
她已是惊弦之雀,血色尽失,一行行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袍角,“公子饶了小五罢!小五不是细作......求公子不要送小五去营中......”
他垂眸凝她好一会工夫,却是轻笑了一声,“沈宴初可见过你如此低贱浮荡的模样?”
小五的话顿然噎在了口中。
她从未在男子面前宽过衣袍。
她才十五岁,她只在沈府老嬷嬷的闲聊中听起过“浮荡”二字。大抵是哪个婢子不要脸地勾引了谁,引得嬷嬷们背地里破口大骂。
可她呢,她终年穿得严严实实的,她比谁都规矩,即便是最厌恶她的舅母也不曾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
她衣衫不整皆是因了他的缘故,若不是他亲手扒落她的领口,亲手挑开她束胸的帛带,她怎至于如此“低贱浮荡”地求他?
她尽心侍奉,不敢有一丝懈怠,原以为能换得他一次次的宽恕垂怜,换自己一命,活着便能回大梁,回到大表哥身旁。
哪知道他的宽恕与垂怜到头来也都似沤珠槿艳,不过一片虚假的光影罢了。
出逃的计划将将成型,竟再也用不上了。
也许能活着,也许很快便死在营中。
小五兀自失神,谢谋已踢开了她。
定是觉得她弄脏了他的衣袍罢。
何止是谢谋啊,连她都觉得自己肮脏不堪。她拉起领口将衣袍紧紧拢起,告饶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一刻她想,便是去了营中又怎样,便是今日去了营中,她也绝不会再向谢谋开口求饶。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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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暗忖着,不觉竟笑了起来。
倒也有迹可循。
郑寺人不悦,“你笑什么?”
小五回想起自己方才并不曾出声,因而回道,“我没有笑。”
郑寺人闻言顿住步子,转过脸来时面色愈发难看,“你说什么?”
小五心中一凛,不知怎么触怒了郑寺人,便小心回道,“总管大人看错了,我没有笑。”
郑寺人拧着眉头,似看妖怪一般,扬起手来便朝小五嘴上轻扇一下,“你怎敢在兰台称‘我’?”
小五生于乡野,不懂王室规矩,先前槿娘虽提醒过她一回,只以为在许桓面前称奴便是。没想到一入兰台,便是在郑寺人面前,连个“我”字都说不得了。
这规矩远比营中森严。
“记住了,入了兰台的,不是姬妾,便是奴隶。你呀,怎么病歪歪的,打起精神来,要是哪日出了岔子,可有你好受的!”
小五忙应下,“奴记下了,多谢总管大人提点。”
郑寺人继续往前走去,还警告了一句,“还有,公子不是你们这些俗物能惦记的,别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小五低眉顺眼地应了,她才不会生什么旁的心思,巴不得赶紧离开兰台回魏国去。
寺人在前面引着,一进门一进门地推开,最后穿过别有洞天的小院进了茶室。
许桓正自顾自跪坐于矮榻,斟了一盏清茶饮下。
这茶室十分简朴,案上仅有一盆矮松并几只精巧茶具,一只错金铜博山炉燃着沉香,此刻袅袅生烟。
矮榻之上干干净净,除了帛枕什么都没有。
郑寺人推开木纱门,垂头拱袖禀了一声,“公子,人来了。”
禀完便自行退下了。
小五脱了鞋履,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口,低声道,“公子请吩咐。”
榻上那人水润的凤眸抬起,薄唇轻启,倒是温和,“掩门。”
小五依言拉上了木纱门,“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过来坐。”
他鲜少舒眉软眼地说话,小五心里虽不安,却也依言行至近前。
兰台婢子的衣袍是曲裾深衣,大约是宫中的形制,与这一路在各地别馆见到的大有不同。最明显的一点是,修身束步,迈不开腿。
她跪坐榻下,等他的吩咐。
那人微眯着眸子,简单命道,“上来。”
小五依言上了矮榻与许桓相对而坐,听那人温声道,“这是兰台。”
小五不知如何接话,便只应道,“是。”
“与你想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在许桓面前不怎么敢说真话,每回开口前,必定要仔细斟酌。此时听了他的问话,略一沉吟,便道,“与奴想的一样。”
那人又问,“你想的是怎样的?”
小五道,“奴从前没有想过,但见前院奢华气派,此处却十分雅致,极富野趣,想来定是公子喜欢的样子。”
她胡说了一通,那人罕见地没有愠色,又饮了一盏茶,抬眸见她垂眸坐着,十分拘谨,大约实在与她没有什么话说,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进去暖榻。”
小五恍然一怔,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直愣愣地望他。
“进去。”
小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茶室之内仍有一道木纱门。
她不敢逆他,起身推开木纱门,犹犹豫豫地往里走去。
内室不大,大约是他独自休息的地方,只一张卧榻,榻上置着锦衾。两架一人高的连枝烛台上各燃着十余支蜡炬。
目光所及,一尘不染。
她呆呆地站在一旁,室内一时又静默了下来。
方才郑寺人的话犹在耳畔,说什么“公子嫌女子污秽”,还说什么“公子从不许女子近身,更不许人进茶室”。
如今公子却命她茶室暖榻。
她偷偷朝外瞄去,大约是燃了灯的缘故,透过木纱门看茶室便尤为清晰。
那人微侧的脸颊棱角分明,恰如刀削斧凿,凤眸半阖,掩去了犀利的锋芒,薄唇抿着,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一块结实的胸膛,细软的袍子又在肩头勾出一段有棱角的骨形。
看去生冷不好靠近,举手投足却又贵不可言。
那人兀自饮茶,并没有朝内室看来。
小五的心砰砰跳得厉害,隐约觉得十分为难,又觉得十分危险。
那人问道,“在想什么?”
她局促地捏紧双手,益发地心慌气短,“奴的衣袍不干净,怕弄脏公子卧榻。”
许桓闻言别过脸来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片刻才不咸不淡道,“那便脱了袍子。”
小五脸色蓦地一烧,下意识地抓紧了领口。
上一回还是在易水,因查出她的身份,他毫不客气地便扒下了她的袍子,如今想来仍是无地自容。
她犹自挣扎,茶室那人的声量已抬高了几分,“我来?”
“不必!”小五脱口而出,“不劳烦公子!”
她紧走几步,掀开锦衾便钻了进去。牢牢地拢紧了衣袍,戒备地盯住木纱门后那人,良久不敢闭眼。
她从未盖过絮满鹅毛的锦衾,又轻又软又暖和。虽没有绣上什么花样,但那料子一摸,便知是她永远用不起的锦缎。
她本是要被赐死的魏国俘虏,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地就上了燕国公子的卧榻。小五意乱心慌极不踏实,依她对许桓的了解,那人每一次的蔼然可亲,都要跟着一场狂风暴雨。
但好半晌过去,那人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大约果真只是命她来暖榻的,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小五内伤不愈,随郑寺人绕着大半个兰台走了一路,本就累极,此时裹紧锦衾蜷在松软的榻上竟就睡着了。
梦见自己就在桃林镇,那漫山遍野的山桃开的真好呀,夭夭粉粉的一大片,一眼望不见尽头。大表哥就坐在粗壮的山桃上翻阅书简,他看的是史书兵法,翩翩公子亦是人面桃花。
小五便也寻了一根枝桠卧了下来,风轻日暖,酒酽春浓,忽闻一股清冷的雪松味盖住了山桃香,一转头竟见许桓卧于身旁。
一身尊贵的玄色袍子,正静静地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他那一双眸子睁开时总如鹰隼般犀利,与她说话也总如讯问要犯一般,如今睡着了,全身的棱角也都收起来了。
没有军师与护卫跟随,身边也没有一人伺候,没有寻机钻营诈谋算计,整个人反而柔和了下来。
小五梦中竟不觉得奇怪,也没有那般害怕了。
再细看去,那人丰姿俊秀,昂藏八尺,即便睡着了亦是一等一的好颜色。
忽觉身下有什么东西兀自淌出。
似水一样,却又比水温热粘稠。
仿佛腹中有一股泉眼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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