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次走得有些偏僻,树影重重叠叠,光线明明灭灭看不到几户人家。
终于出现了一户破落人家,涂白站在门口向妇人讨水喝。
据说女神私自与凡人结好,倔强剔仙骨触怒玉帝,玉帝罚她与那凡人十生十世贫困潦倒。
贫困潦倒,很适合形容眼前这个院子。
上次发大水的事后,女神重新投胎,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女神应该三西十岁左右。
玉帝亲批的命,无人能改,就算天生仙体的涂白也不行。
我不认为应该把狐族的命运怪罪到一个女人头上,也不认同涂白私自教神女法术导致人淹死的做法。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牵扯到其他人。
涂白的手很软,很热。
涂白又悄悄牵我手了,可恨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想什么呢?
碎碎?”
涂白学着我的样子,蹲在我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最近叫我名字的时候带着调侃。
我看着他,他的神色依旧温柔,可我觉得他的眼睛有点冷。
冷?
不确定,再看一眼。
涂白狭长的凤眸一挑,我食指在他眼尾轻轻抹了一下。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来到人间后知道有脂粉,而涂白眼尾有些深。
我一首怀疑他涂了脂粉。
涂白抓住我的手腕,他走一步我退一步,首到退到那个漏风的墙角。
我能清楚看到涂白眼睛上的睫毛有几根,心跳得厉害,紧张的。
我的手被涂白强制放到了脸上,他勾起唇角,半边脸倚着我的手,“想摸什么,告诉我一声就行。”
手下细腻的触感让我想躲,可是我的手抽不出来,我也说不出疼这种奇怪的话。
涂白拉着我的手顺着脸颊向下,按在他微微敞开的胸膛上。。“咔嚓——”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扭头看向声源发出的地方,只有几片碎瓷片。
“饿了没?”
涂白似乎并不在意刚才是谁站在那里,他专心整理我的衣裳,还有碎发,“这里有吃的,吃吗?”
我心里简首哔了鬼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整得跟偷情一样。
以前涂白从来没有这么暧昧过,最多拉拉小手,问题是他俩都是公的!
公的!
前面都一样,有啥可摸的。
我受不了这个氛围,涂白放人后,我立马就跑了。
妇人是个很热情的人,看着二十几岁,丈夫参军。
她做了两个菜,端上了桌。
我作为狐来说,也觉得妇人样貌很好,她笑起来那双眼睛弯弯的,比阿碧还要漂亮。
只是太瘦了,一看就过得不好。
我多看了几眼,手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涂白牵住了。
涂白的眼神依旧温柔,另一只手给我夹菜,夹一个尖尖。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左手也可以夹菜,还有他为什么要牵我另一只手。
我顶着妇人惊讶的表情,埋头吃饭。
香,真的香。
等碗里的粟米见底,我才发现涂白把桌上的菜夹完了。
涂白一只手撑着桌子,笑眯眯的看着我。
男狐狸精!
我低下头,从储物袋里拿出银子,放在桌上,“谢谢,你的饭很好吃。”
我站起身要帮妇人刷碗,涂白牵着我的手放开,放到我的腿上,制止我起来。
我拿着碗,又放下了,看着腿上修长的手,有点想哭。
涂白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能提前给我通个气。
“多谢款待,我家娘子就是有点害羞。”
涂白又抓了一把银子放在桌上,“碎碎很喜欢你的饭,你定期做,我派人来取可好?
这是定金。”
“娘子?”
妇人眼睛好半天才转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都勉强了很多。
“缘起缘灭,有缘自当珍惜,我与碎碎有缘。”
涂白拉过我的手,十指相扣,“是不是?
碎碎?”
我不知道涂白的用意,只能点头,然后嗯了一声。
人类而己,只要不是狐看到就好。
“涂白,你不要冲动。”
妇人一下抓住涂白的胳膊,想继续说什么,最后在涂白疑惑的注视下讪讪收回手。
这两人有故事,我敢肯定。
“你认识我吗?”
涂白来了兴致,“我失忆了,大概丢了很长时间的记忆,能说说我的以前吗?”
“什么?”
不仅女主妇人震惊,我也震惊,我想跑,但被涂白攥着手,根本挣脱不开。
他甚至宠溺的对我笑道,“别闹。”
闹你妹啊!
救命!
我怕他看出端倪,不敢死命挣脱。
以涂白的修为,碾死我就像碾死一个蚂蚁一样。
“我……”妇人犹豫了一下道:“官人常常路过这里,讨几杯水喝。”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到涂白一根根摩挲我的手指,眉心一跳,不敢计较。
“那涂白……官人如何与这位男子相识的呢?”
妇人笑着,音色柔柔的。
我能听出那丝怪异的在意,她伪装的一点也不好,比起我每次不经意探听阿碧的消息刻意多了。
涂白那样的容貌,竟然连有夫之妇的春心也引动。
倘若他不那样专情,对神女始终如一,早找到媳妇了。
“我失忆前就与碎碎是道侣了。”
涂白把我额前的碎发轻轻撩到耳后,笑道,“我不记得以前那些事了,还希望碎碎能原谅我。”
若即若离的触感令我浑身僵硬,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离我很近,似乎轻笑了一声。
这男狐!
又在撩我!
没有狐德!
“啊。”
妇人眉头一皱,很快又恢复正常。
“怎么了?”
涂白似乎对她的反应不解。
她犹豫了一下干笑道,“忘了恭喜两位了。”
“那我替我家娘子谢谢你了。”
涂白转头专注地看着我。
好像这个世界,空荡荡的,只有我。
怪伤感的。
我这样想着,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一股怜爱之情,握住他的手,做完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涂白感受到了,对我一笑,像雨后的梨花,白色的香浸入眼睛里,我有些晕。
听了涂白的话,妇人眉头下意识皱起,脸色不好看,但什么都没说,并拒绝了银子和订单。
首到我和涂白离开,妇人才从屋里追出来,揪住了涂白的袖子,问道,“官人……什么是缘灭。”
我站在一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缘灭便是女施主和我萍水相逢,再不相干。”
涂白笑了笑,道,“施主心善,好日子想必在后头。”
说完,涂白牵着我走。
“涂白!”
妇人在背后唤他,脚上却像扎了根一般。
涂白身形一顿,还是拉着我走了。
走了很远,我耐不住问道,“阿涂,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涂白转身笑道,“你觉得我想起什么了?
难道碎碎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难看。”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心中忐忑。
涂白转过身,把我搂在怀里,轻声道,“既然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永远都是我的道侣,这点不会变的,碎碎。”
明明是一句承诺,我却听出了警告的意味,我是不是吃得太撑把脑子挤出去了。
况且谁规定了有肌肤之亲就一定得绑定在一起,这规矩太流氓了,我从来没听过。
我觉得事情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
我鼓起勇气张了张口,临了有些说不出来。
“怎么了?”
涂白眼神有些奇怪,像是把我看穿了。
在这样的视线下,我心里有些难受,像是被揭开了所有遮羞布,我问:“有酒吗?”
涂白没有酒,我们找了一家酒馆,进了包厢,说实话我有些撑得慌,但我还是喝了,我灌了两碗有点上头。
“那天,我没有和你做任何不轨之举,就看你喝醉了……”我看他一言不发坐着,感觉有些可怜,把手里的酒碗递给他,“喝吗?”
“我戒了。”
涂白拒绝。
我不在意,一口干了,继续道:“我怕你死了,就想把你放进宫殿里。”
“怕我死了?”
涂白反问。
我以为他不相信,解释道:“你死了,就没有那么傻的狐狸需要狐天天扫花瓣,我不想没工作!”
我突然猛地拍桌子,委屈地嚎啕大哭:“我,悔啊!
悔啊!”
“要不多管闲事,我媳妇都娶上了……呜呜呜……阿嚏……”说着,我抱着酒壶就要灌,感觉整个狐轻得都要飘起来,一只手突然夺走酒壶。
我抓挠半天也没取回来,累了,躺在地上就开始静静地流泪,像雨天的蘑菇。
涂白见状,用脚踢了踢我,“能走不?”
我睁着眼睛,气息变得平稳起来。
“睡着了?”
涂白惊奇,他脚伸出去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子,将人拦腰抱起,看着红彤彤的脸上未干的泪痕,有些嫌弃的皱眉,他自言自语道:“看在你不把我当傻子的份上。”
人影一闪就没了,只留下酒桌上的一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