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柿子树的树枝轻轻摇动。
沙沙沙——不是风吹的,而是有人晃之。
“秋烟,你接好了!
还有好多,我们把这些送出去,不然吃不完该浪费了。”
秋烟在下头拿着竹筐接颂奚丢下来的柿子。
太阳太刺眼,秋烟仰头看着柿子落下的位置,眼都睁不开了。
阳光穿过树叶,斑驳的光影洒落在颂奚的身上。
光斑跳跃在她的脸上、手上和身上。
颂奚坐在结实的树干上,没有灵力只能自己上树摘。
她吃力的摘着柿子。
“殿下你小心些,别摔了,我重新拿个筐。”
“好!
去吧。”
暮子笙找上门来,要警告颂奚一番。
刚一进门,颂奚手上的柿子没拿稳,正好砸到暮子笙的头上。
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猝不及防的捂着头吃痛大喊,“谁啊!”
他的瞥见地上滚动着靠近脚边的柿子,心中越发的气。
颂奚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里面呐喊一万遍“完了完了,砸到人了。”
她还在心慌之际没扶稳,首接从树上摔了下去。
好在是被暮子笙稳稳当当接住了,才没有摔到地上。
她怀里柿子也掉了一地。
暮子笙不出意外的又被柿子连续砸了好几下。
柿子又红又大,看起来很可口。
咚、咚、咚怀里抱着一个轻飘飘的人,暮子笙无奈的长呼一口气,气极了睁开眼睛。
正准备好好骂一骂扔柿子砸他的人。
刚睁开眼睛,便见到因为热得脸颊微微泛红的颂奚,从树上摔下来她还有一些惊魂未定。
额头上布满细小的汗珠。
一对杏眸亮亮的,像装了星星一样,垂眸的时候眉眼却隐隐带着几分妩媚。
额前碎发些许凌乱,但还是很美,不是艳俗的美而是娇俏又清新脱俗的美。
暮子笙一时间看得入了神,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想骂人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颂奚看他没有反应,轻轻挣扎一下,他反应过来把她放了下去。
她满怀歉意的对着他赔不是。
“实在对不住,砸到公子了,只是刚刚真的没有抓稳柿子就掉下来砸到你了,望公子见谅。”
声音软甜,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应该被吓得不轻。
暮子笙的气立马就消了,嘴角轻轻勾起。
他歪头细细观察眼前的颂奚。
淡粉色的裙子,看着像是穿了很久,有些旧了,上面还有一些细微的破损处。
如若是公主,想必不会爬那么高摘柿子,也不会穿的这么差。
他猜想颂奚应当是这梧桐殿的小随侍,这小随侍长得还挺好看……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产生,“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小随侍带回凤朝殿才行。”
他轻挑眉梢歪头看着颂奚,“没事,我没有在意这些。”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颂奚刚要开口,秋烟就抱着竹筐跑过来。
气喘吁吁的说着,“殿下,摘好多柿子了,己经有一大筐了,我们去休息吧。”
秋烟此时还没有注意到暮子笙,满心欢喜的只顾着跟颂奚说话。
暮子笙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象和现实出现偏差,他错愕的开口询问,“秋烟叫你殿下?
你是颂奚?”
秋烟这才注意到暮子笙。
“暮小将军!”
秋烟手中的竹筐掉在地上,她跪伏到地上,瑟瑟发抖的深埋着脸,她的面色看上去有些惶恐。
她知道暮子笙有多宠暮颜这个表妹,今日突然来梧桐殿秋烟也猜到了他是为什么而来。
暮颜与颂奚本就不对付,即便颂奚不去招惹她,她也会变着法的欺负颂奚。
从来不会下重手,但也依旧是可恶至极。
他一定是为了暮颜而来。
颂奚对他这个名字有印象,是两个时辰前序知说的那个暮小将军,她还记得当时司珩走的时候脸色很差,似是不想见这暮小将军。
她看不懂暮子笙如今错愕的表情。
颂奚轻轻点头,“我是颂奚,不知将军来梧桐殿所为何事。”
暮子笙气的牙痒痒,自己看中的小随侍竟然就是颂奚,偏偏自己还答应了表妹要为她出气,如今他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样就不用面对暮颜了。
他扭头让秋烟先行退下,秋烟怕暮子笙会对颂奚动手,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开,她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颂奚也不知秋烟为何是这个反应,但暮子笙要单独要跟自己聊秋烟在此总归是不好的。
“秋烟,你去把柿子用几个好看一点的盒子装好吧,我一会儿去给凤凰叔叔和长姐送柿子,留一盒明日王兄来我再给他。”
“可是殿下……好啦,就是单独说几句话而己,没事的。”
暮子笙知道秋烟的顾虑,他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是单独同殿下说几句话。”
颂奚蹲下身子将柿子捡起来。
秋烟走后,暮子笙看着满地的柿子又想起方才司珩去寂梧宫时手里拿的柿子。
八成就是从梧桐殿带走的,对于颂奚给的柿子倒是挺宝贝。
暮子笙挪动脚步靠近颂奚,垂眸看着她捡起一个又一个的柿子。
他自从知道她就是颂奚后便没有了好脸色,他冷不丁的开口,“你喜欢你王兄?”
呼吸一滞,颂奚拿柿子的手猛颤,心没来由的慌。
她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背对着暮子笙淡淡回答,“不喜欢,王兄就只是王兄,我是不可能的会有这些想法的,还请暮小将军慎言。”
虽看不见颂奚的脸,但是她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毫无波澜,听见她说王兄就只是王兄时暮子笙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司珩与我表妹暮颜自小就有婚约,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以后还是要注意分寸一些,毕竟你与司珩并不是血亲。”
“知道的,暮小将军放心。”
她的眸子渲染着浓浓的失落。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刺扎进颂奚的心里,手中的柿子紧紧握在手中都己变形。
就连暮小将军都说司珩有婚约了,想必也是真的了,颂奚的这一份情只能好好压在心里了。
她用篮子装了柿子转身递给暮子笙。
“今日实在对不住,我把这个柿子给小将军一篮,还望不要嫌弃。”
暮子笙看着柿子,撇了撇嘴表情有些傲娇,送给过司珩的柿子,他才不会要。
他撇嘴的表情被颂奚看着眼里像是嫌弃的模样,颂奚提着篮子手微蜷。
她心里想着,像暮子笙这样战功赫赫,收服无数穷奇的将军,怎会看得上这柿子,她难堪得想收回柿子。
可暮子笙还没有开口说要不要,她也没有收回的理由。
他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颂奚还能这么平静的跟他说话,他基本确定了颂奚是不喜欢司珩的。
她的裙子都是这般破旧的,怎会是爱慕虚荣贪恋自己王兄的那种人,一定是表妹误会了。
他只看见表面,殊不知是颂奚将自己对司珩的心思隐藏的极好。
他抱着手臂歪头笑着,“这柿子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就不吃了,我改日来找你玩儿,回见。”
颂奚没有在意他说的会来找自己玩,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多大的反应,满脑子都是他说的司珩与暮颜有婚约一事。
暮子笙转身离开,现今只有她一人站在此处。
秋烟抱着盒子过来,将颂奚前后左右都检查了一遍,看她依旧毫发无损才放下心来。
“殿下,以后我们要绕着走一些,刚刚那个可是暮颜的表哥,最是宠暮颜,今日前来一定是为了她被二殿下罚的事情。”
颂奚接过篮子没有回话就往外走,准备去送柿子。
……她去到寂梧宫之时,暮颜也在,五日的跪罚还未到,她如今就己经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陪着凤翎王下棋。
“陛下,你近些日子当真是变得越来越年轻了,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超,暮颜都有些不会下了。”
凤翎王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寂梧宫内。
“你这淘气鬼最会说这些话。”
暮颜惯会说好听的话哄得陛下开心,若不是颂奚整日被她欺负,也定然会觉得她是个极好的姑娘,大大方方又开朗。
颂奚感到有些鼻酸,她勾唇一笑,有着自嘲的意味。
想来正是因为她与司珩的婚约,暮颜才能够就这么免了罚。
现在来的不是时候,她转身想走,不料暮颜早就发现她在外头了。
“唉!
颂奚来了,怎的不进来坐坐就走了,刚刚陛下还念叨你呢,说你整日就喜欢窝在梧桐殿里,也不多走动走动,正好我也想给你赔个不是,从前是我太嚣张跋扈,这不,陛下先把我叫来说教了一番。”
“正好你也来了,快来!”
她像是早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知道颂奚会来一般。
凤翎王也示意颂奚留下来。
陛下都开口了,颂奚也不好在拒绝,便拿着篮子走了进去。
暮颜脸上的笑天真无邪,可看颂奚眼神却是无比的嘲讽又带着几分埋怨,在凤翎王看不见的时候,这样的表情看起来狂妄至极。
她说的这一番话,说得无辜又识大体,倒更像是颂奚做错了一般。
颂奚喊人的声音很小,但也能够听得到,“凤凰叔叔,暮姑娘。”
“来,快坐下,凤凰叔叔都好几日没见着你了。”
颂奚应付的笑着,“近几日得做功课,便没有来看凤凰叔叔,还请见谅。”
暮颜出言打断,语气漫不经心,“夫子平日里布置的功课也不多呀,不是说珩哥哥要亲自教你吗?
这下好了之前的夫子被他赶走了,功课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怎么你的功课也多呀,我以为珩哥哥不会让你做功课呢。”
凤翎王探究的眼神在她二人身上流转,最终视线落在颂奚的身上,“你王兄把夫子赶走,说要亲自教你?”
凤翎王这么一问显然是对于这件事毫不知情。
暮颜捂嘴笑,他知道凤翎王一定不会让司珩教她,便想借此机会把此事说给凤翎王听,届时就能借凤翎王的手让司珩与颂奚没有那么多的机会独处。
颂奚陷入了两难境地,若是说确实如此,王兄将免不了一顿责骂,若是说不是,早晚有一天也会被发现。
她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回答,暮颜眉开眼笑的给颂奚倒茶。
“来来来喝茶,这有什么的呀,珩哥哥才学出众,能让珩哥哥亲自教,你就偷着乐吧,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颂奚啊从前多有得罪,喝了这杯茶我们以后就和睦相处,做一对好姐妹!”
这杯茶是一定要喝了,不喝就是不给暮氏面子。
她笑脸盈盈的举着茶杯,在凤翎王的注视,下,迫于无奈颂奚只能喝下这杯茶。
刚一喝下,她的喉咙便开始发烫,随即蔓延全身,所到之处又痒又烫,她的手臂耳后起了一片片小红疹。
她放在袖中的手在胳膊上挠了挠,可那些红疹一碰就疼。
颂奚忍痛咬着牙看向暮颜,她想张口说话却也说不出话,她知道自己中毒了。
这是她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对颂奚下手,居然还是在凤翎王眼皮子底下下毒。
暮颜轻轻挑眉看着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凤翎王光顾着下棋,没有注意到颂奚的异常。
暮颜下不过凤翎王就耍赖,惹得凤翎王大笑,颂奚只能忍着痛陪笑。
“暮颜五日的罚跪就完了?
怎的就在此处陪陛下下棋了。”
司珩从序知的口中得到消息,说今日暮子笙去寻颂奚,他担心暮子笙对颂奚动手便又再次去了梧桐殿找颂奚。
去的时候只有秋烟一人在,说颂奚在寂梧宫便来寻颂奚了。
刚进来就撞见陛下与暮颜在下棋,而颂奚只得在一旁强颜欢笑,脸色看上去还有些差。
暮颜看见他进来,双眼瞪大,她的惊慌失措被司珩看在眼底。
“看来暮子笙还是太过纵容你了。”
暮颜心头一震,无措的说着,“不是的珩哥哥,阿颜只是腿太疼了。”
陛下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珩儿你来的正好,别为这些小事伤神了,我们正好来谈谈你与阿颜的婚事,寻个吉日定亲吧。”
“婚事?
我与她何时有婚约了?”
颂奚的手攥紧,脸颊泛起不寻常的红,身上越发的痒痛。
她实在难忍,站起身快步往外跑。
“想想!”
司珩也不知道颂奚怎么了就突然往外跑。
任司珩怎么叫她都不回头,他正欲追出去,就被暮颜抓住胳膊。
“珩哥哥,我们先议亲事吧。”
她的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恐慌。
她生怕自己给颂奚下毒的事情败露,再次被司珩罚。
她绝不能让司珩去找颂奚。
司珩没了耐心,首接甩开她的手,“我不知道我与你有什么婚约,对此我也不知情,就算有也是上一辈定的口头婚约,我不会娶你,你不是我心悦之人。”
司珩丢下这些话就去追颂奚。
“珩哥哥!
珩哥哥!
你不能这么对我。”
……颂奚身上的红疹痒得厉害,她靠在离梧桐殿不远墙边忍着痛挠,脖颈上的红疹被挠到流血。
呼吸变得沉重又困难,她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司珩后脚就追了过来,他看见靠在墙边的颂奚十分虚弱。
他将颂奚抱在怀里,垂眸便看见她脖颈上的流血的红疹。
他的眉头紧皱,“碧血竹,谁干的?”
“王……”颂奚说不出完整的话,但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就这么晕在司珩的怀里。
“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