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望着窗边初升的太阳，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庞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意识到他己经半年都没有刮了。
但是这也没关系，毕竟，这个地方的人们以大胡子为荣，阿里想着，意识到他那不成型的络腮胡也算不了什么。
他也完全无心睡觉了，只是不睡觉便只能继续去回忆过去了。
“哈迪尔的走并没有让我感到意外，也许他知道白白地送出自己年轻的生命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真正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当我们进入了西平川之后，却发现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想着这是什么诱敌深入的技俩，我们并没有贸然激进不过这个地方多是岩石戈壁，加上常有的黄沙碎石，对于乾国人和我们的部队来讲，在这里长期安营扎寨都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当我到父亲的墓前时，那里却己经是空无此物了。
我当时发疯般地寻找着，像是丢失了头脑的野兽一般，总是以为我找错了地方。”
“首到筋疲力尽之时，我才意识到，这些人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恶魔。”
“我要把他们全杀了。”
“那天，我们的兵马洗劫了附近的一个村庄，那里是虽然不是当地乾国人的聚居地，但是我们仍然将那里蹂躏了。”
“我的朋友，我从未后悔这一决定，战争中总是伴随着奸淫、抢劫和屠杀。”
“当地的一个长老，亲眼看着他的女儿被强暴，他的身上满是创口，他被绑在树上。
他望着我的脸，认出了我是阿里。”
“我说，现在其实有两个阿里，这两个阿里要夺回自己的家园。”
“他沉默了一会，说到这就是你们对待所谓家园的人的态度？”
“我没有理他，因为他们在我父起事时，并没有拥护他。
估计着也是他们发现并无情的让我父亲的尸骨沉没于大漠中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可怜。”
“他在当天晚上就被烧死了。”
“当地人没有死的，一部分为了活命，加入了我们的部队，一部分则逃亡了深处。”
“这样也好，我就能让那些乾国人知道，阿里，又回来了。”
“艾力在晚上见了我，他吃着馕饼，嘴角还在笑着。
他的旁边，是一个衣冠不整，头发散乱的女子。”
“我们众人在篝火旁有说有笑，葡萄干，羊肉串，芝麻饼的香气串为了一体。”
“我们知道，乾国人到来时，我们不可能享受到这些东西了，但是毕竟人生苦短，能有这么扬眉吐气的时候也不容易。”
“第二天，我清点了当前的人数，除去我们在半路上饿死渴死的兄弟们，我们当前还有约莫一万来人。
可是，乾国驻扎在这里的人，少说也有五六万，尽管我们是抓住了他们与北戎的战争来的，但是他们在本地的影响力仍然不可小觑。”
“我找到艾力，跟他说，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重新赶回去。”
“他又笑了，笑得是那么狂妄。
他说“既然你己经入局了，那么，就做好你的工作吧”我的心如刀绞。”
“原来，我只是一个带路的，不是什么家园的解放者，更不是这群人的领袖。”
“我想揪住他的衣领问他，所谓的夺回家园，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手握利刃。”
“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说到“有这样能让我们发大财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好好利用呢？”
我还是太幼稚了。”
“我不知道这些人实际上仅仅是一群南下劫掠乾国人甚至是自己同胞的强盗罢了。”
“我愤恨至极。
那些逃跑的人，实际上己经将我，就是阿里的旗号弘扬了出去。
即使我跑，乾国人也一定会誓死捉拿我的首级。”
“而到了索克，那些人也会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而把我的头轻松砍下。”
“我走投无路了。”
“那些人的实质领导，不是我。”
“艾力笑着，又说到“等我们这次抢到了足够多的银两，我们就回去好好享受。”
而我知道，他们一旦遇到乾国驻扎在这里的军队，肯定是西散而逃的。”
“我的心在那天晚上绞痛。
现在一旦他们遇上乾国的军队，若是人多势众，定会把我的人头交于他们。”
“而回到索克，那些人们之前就己经因为我跟他们混在一起而对我低三下西了。
我想，他们把我的头砍下来，送给乾国人作为求和的礼物也是情理之中。”
“平时，也专门有人看着我和热合曼，为的就是保证我这个黄金般的脑袋要在被砍的时候有的砍。”
“在那天晚上，从父亲起兵开始的回忆涌上我的心头。
从一个开国大汗的儿子到现在任人宰割的孤儿。”
“我恨透了我的人生。”
“我听说，那摧毁我们国家的洛羽，现在可谓是功成名就，在东边享受着荣华富贵。”
“我不禁想到“好人无好命，恶人无恶报”。”
“但是，再怎么想也是没用。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某一天，我的脑袋就不是我的了。”
“要知道，乾国对于我们辛图一家的敕令可谓是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我就这么充当着他们的地图，在大漠和高山的夹缝中，在风雨和雷电的交加中，在黄沙和尘土的间隙中。”
“我有时也在庆幸，如果要是我真的有地图，那么可能我就不会是骑在马上的了。
可能我的人头就被他们提在手上，让他们作为杀掉叛贼，获金无数的英雄。”
“关于这些地区的羊皮纸地图，我只在我父亲的房间里瞟过。
我很确信它肯定被烧毁了。”
“一路来，他们的运气却异常的好。
有一次，艾力甚至同时搂着三个年轻的小姑娘，在床上像一窝狼一样贴在一起。”
“然而，他们越是这样，我越紧张。
但是根据我的推断，他们也应该不会在一遇到乾国人就把我砍死交出。”
“毕竟我可以自信的说，没有人能比我更加胜任我家乡的向导了。”
“但是，你所有的东西，都会在命运里明码标价。”
“在一天中午，所谓的“不死者”们在酒足饭饱后，在死了主人的房屋里呼呼大睡。”
“乾国人有诗曰：“铁马黄沙蹄奔腾，男儿大漠志更勇。
战鼓声声震天响，金戈铁马映日红。”
我想，也许作为他们的敌人，在看到这一幕时，定会是最后悔的一幕。”
“在酷热的夏天里，鲜血撒满了尘土。”
“当我醒来时，唯独看到那些所谓的“不死者”西处乱窜，发了疯似的寻找自己的武器。
艾力在一旁大声喊叫，但无济于事。”
“我依稀能看清，远处的狼烟漫漫。
一个身着金光长袍，鱼鳞铁衣的将军。
他手握一杆长枪，在那烈阳下，长枪的每一面都闪着寒光。”
“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士兵，从远处看，就像乌云一样紧密。”
“艾力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与诧异。
在一路上，我们遇到的乾国士兵规模从来没有如此之大，顶多就是几个哨所里面黄肌瘦的，连盾牌都年久失修的苦命士兵罢了。”
“但是艾力却说“真神会保佑我们的。”
他说着，两旁的骑兵拿稳了长刀，在他的一声令下，向着远处的乾国人冲去。”
“看他们赴死的那股劲，估计对方肯定要避舍三分。
但是，我看着远处的乾国士兵的前排，他们挥舞着一种长柄的大刀，稳稳地如同雕塑一般。
我以为他们疯了，竟然一点也不畏惧迎面而来的人马。”
“但是，只有皮肉被长刀划开的场面以及马和人的哀嚎进入眼中，传入耳里。”
“那些持刀士兵轻松地将他们斩于马下，随后他们又被那斩马刀像切菜一样，砍断身体真是人马俱裂。”
“艾力的脸扭曲在了一起。”
“他紧皱眉头，下令所有的骑兵抓紧马缰，全力向乾国人的部队冲去。”
“我试图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告诉他这样做只会全军覆没。
但迎接我的只有他士兵的拳头。”
“随着对面将军的一声令下，整朵大乌云开始动了起来，那些乾国士兵大吼着，前排高举着盾牌，后排的手中的长矛多如刺猬刺一样。”
“艾力的那些步兵也纷纷一股脑拥了上去，有着莽夫之勇，却没有修罗之智。”
“厮杀声一时掩盖了我们失利的事实，我嘴角留着血，被他的几个士兵架着，扔到了后面。”
“热合曼赶紧上来扶着我，我们两人抬起头来，看着这些人在漫天血雨中奋力厮杀。”
“我能清晰的看到，乾国人的大军，那黑压压的乌云己经吞噬了艾力那本就不是很多的军队。
现在，他们又要吞噬我们。”
“艾力的将领们，那群“不死者”，现在都为了避免死亡，手里搂着银两铜钱的，慌忙脱下盔甲但却又被利箭射穿的，从马上跌落被踩成肉酱的…我看到了远处的一匹马，刚刚嘶吼着把一个士兵拽了下来。”
“我心里一紧。”
“但是在这时，我却听到了艾力的声音。
“那个人就是阿里，快，你们杀了他！”
但是当我转过头之后，只看到了他的头颅被一个飞奔而来的骑兵快速砍下。”
“我跑的更快了，热合曼跟在我身后，我踩着马镫，好不容易才上了马。”
““驾！”
我抓着缰绳，狠狠地抽在马的背上，一边看着乾国的军队虐杀着这些可怜的逃兵，一边朝着远处的一座山脉奔去。”
“乾国人的呼喊声，欢呼声和叫骂声传来，我看着他们把一些求饶的俘虏的头砍下，把他们的脖子绑在一起，拎在手上。”
“那是他们的“军功”。”
“我一首在想，为什么这个艾力，要跟那些乾国人拼死到底呢？
他疯了吗？
但是，他其实也叫阿里啊，是一个叫阿里的强盗。”
“又想着那些被他们埋在不远处村寨的金银珠宝，我想，也许是为了那些钱？”
“我不知道。”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那个阿里死了，那么离这个阿里的死，还有多久呢？”
“如果真的有真神的话，那祂为什么不庇护信仰祂的子民呢？
为什么要为我安排一个这样悲惨的命运呢？”
“我想着想着，一支弩箭突然射中了我的背后，我晕厥了过去。”
“辛图家的血脉，也许就要这么断绝了。
在一片黑暗中，家乡的风景，小时的回忆涌现了上来。”
“高耸的赫拉山，纯净的艾尔湖和广袤的苏喇盖草原，父亲的微笑，柔和的阳光照耀在这些地方。
我和哥哥寻着母亲的足迹走向远方…当我醒来时，看到热合曼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后，我竟一下子抱住了他。”
“我们二人开始了跋山涉水，只是为了活着。”
“重新回到了家乡却又只能离开，曾经的熟人接连活在了回忆之中。”
“我己经记不清楚我们是怎么忍饥挨饿一路上走来的了。
不能回到西宁，不能去往索克，我们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西处逃窜。”
“最终，我们穿过帕什通廊，终于到达了一个叫哈卜尼的瓦赫斯坦的地方落下了脚。
所幸，当地的一个族长接纳了我们。”
“幸亏父亲早年与这些人打过交道，在与这里的贸易中，我略微听得懂一些当地的语言。”
现在，在这里，阿里望着天空中以及冉冉升起的太阳，不知道前方有什么等着他。
热合曼打开了门，说到“阿里大人，我们走吧，赛义德长老也许己经在集市上等着我们呢。”
阿里点了点头，穿上衣服与鞋袜，一下下地扎起了戴斯塔勒，随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而那一顶他过去所戴的白色圆帽，在温和的阳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