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孩童欢笑打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拽着吴洲天的袖子。“叔父，您和叔母是在哪认识的？”吴洲天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看向赵翠妍，眼中含着笑意，半晌，吐了几个让小孩子胆战心惊的字。“乱葬岗。”赵翠妍是太师府庶女，娘亲因着清丽的相貌被当时年近四十的太师看上，半强迫半利诱的进了太师府中。卖女儿的银子没多久就被好赌的娘家弟弟败光，所谓女儿嫁得好，银子少不了，那之后，娘家便开始了对她无休止的索取和压榨。她母亲心中憋闷，整日郁郁寡欢，没几年就病重，撒手人寰了。太师府美人何其多，人死了，那些曾经活着的印记也会渐渐被抹除掉。太师是个也是个忘性大的，再惊艳的人也只是一时新鲜，早不记得早死的妾室和这个女儿了。赵翠妍长大的这些年，一直和府上的丫鬟一样，在茫茫碌碌的干活中度过，没有得到过庶出姑娘一丝一毫的优待。转眼十六年过去。盛夏，天气炎热，太师府的丫鬟们正往地上掸水，灭扬起的尘土。交际回来的嫡出姑娘赵芸芸大步踏进院中，看着溅出来的水滴再昂贵的缎子鞋面上晕开的痕迹，面露不快。正欲发作，就看见旁边颔首，有些面熟的赵翠妍。“这是？”身旁婆子回话道，“东院宋姨娘的宜之。” 赵芸芸有点印象，小时候可是在娘亲口中听到过许多次宋姨娘的名字。她突然来了兴致，踱步到赵翠妍身边，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看。“好美的眼睛啊，几年不见，没想到妹妹长得怪标志的。”长指甲嵌入肉里，半圆形的指甲印隐隐的往外渗血。赵翠妍忍着疼，一声没吭。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莫名的让赵芸芸觉得她在漠视自己，觉得无趣的她突然就笑了，用帕子擦了擦手。“给她找个好去处，”婆子领命，拎着赵翠妍的脖领子往后院带。门被关上。婆子低低的咒骂一声，哪个天杀的叫你去前院干活的。“你别怪我，留你一命已是大胆，你赶快走，”婆子低头翻着自己的布袋，“你娘人太窝囊了，你不能像她那样活着。”赵翠妍眼神复杂的看她，半晌冲她弯了弯腰，“多谢。”“我在永村那有间茅草房，你打听着过去，说是孙家五娘的亲戚，会有人知道的。” 说着就将翻出来一把钥匙扔给她，“我爹死在那屋子，你要是觉得晦气就不住，随你吧。”人走了好远，赵翠妍才回过神，赶忙收拾了两件衣裳，塞进包袱里，想了想就又去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出府过程异常顺利，她低着头，下人们都只当是个被赶出去的丫鬟，没人在意。赵翠妍边走边问，走了大约十天，才找到永村。不到一里就是个乱葬岗，村民嫌晦气，搬走了许多，如今只省下十几户了。打开了只有半人高的院门，赵翠妍前后看了看。五娘的茅草房很小，分成了两间，她挑了间打开门进去，坐在破木床上，看着四处漏风的房子，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身上一点银子都没有，饿的实在受不了，啃了最后剩下的不舍得吃的半个馒头，边收拾屋子边想着活下去的办法。想起路上路过的乱葬岗，盛夏炎热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看吧，实在不行再去碰碰运气。若是幸运的捡到点能换钱的，她就买点冥纸香烛给烧过去，算是人鬼互助了。三个月后。天气越来越冷，赵翠妍倒是过得好了许多，运气好的时候捡到的物件换了钱，她能吃饱好几天。白天张扬，她一般都趁着月色去。“又有新来的了。”赵翠妍用布条在口鼻上缠了几圈，挡住周遭难闻的气味，然后在尸身上摸索着。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她摸了一手的血，最后找出两块银锭子。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将银锭子揣好，开始帮他整理尸身。寒风凛冽， 赵翠妍不算柔软的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污渍，微微愣了下。她撕下裙角布盖在他脸上，拎着锄头在旁边开始刨坑。想埋葬了他，给他最后的体面，“好好地人非要糟践成这样，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一群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狗东西。”破布般残破的身体，突然手指微微动一动，赵翠妍懵了，扔了锄头连忙双手合十，“我实在是没钱过日子了才来这里碰碰运气的，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