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频言情连载
别人穿越都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或者是后宫之中的妃嫔,可黎若婉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穿越,竟是红墙绿瓦中的一个小宫女。别说出人头地的机会,她连见到权贵们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于是,黎若婉开始做起咸鱼。人一不争不抢,机会竟然还来了,她被提拔到女皇武则天身边伺候。想到原主全家死于非命的剧情,黎若婉决定,帮她报仇!
主角:黎若婉,李重润 更新:2022-07-15 22: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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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黎若婉,李重润的女频言情小说《我在武则天身边当宫女》,由网络作家“伍薇二十五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别人穿越都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或者是后宫之中的妃嫔,可黎若婉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穿越,竟是红墙绿瓦中的一个小宫女。别说出人头地的机会,她连见到权贵们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于是,黎若婉开始做起咸鱼。人一不争不抢,机会竟然还来了,她被提拔到女皇武则天身边伺候。想到原主全家死于非命的剧情,黎若婉决定,帮她报仇!
那日,是黎若婉第一次见到武则天。
明明是春日,身上的衣衫却被汗水打湿。
细而长的柳叶眉,黑漆漆的眼珠,仿佛汪在水银里的黑曜石,眸子中闪烁着不符合年岁的光芒,不怒自威,显现着掌握大唐命脉的威严。
她看起来,不似年老的妇人,反而是正当盛年的少妇。
“婺州义乌黎氏,因卷入骆宾王谋反案,成年男子被绞杀,女子沦为官妓。男子未满十三者充军,女子未满十二者入宫为婢。”
头发花白的宦官缓缓念出黎若婉的来历,年老却又尖锐的嗓子在空旷的殿里回响,却像一把利剑插进黎若婉的心脏。
原来,黎氏一族上百口人的性命荣辱,不过是别人口中数十字的描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想到这里,黎若婉内心苦涩不已,清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可是她却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伪装成乖巧懂事的女童。
“宫人黎氏多谢天后救助之恩。”
黎若婉的头紧紧靠在波斯织金地毯上,妄图汲取些许温暖,泪水在低头的一刻,落入厚厚的地毯之中,隐藏了她的悲伤。
“你倒是乖巧识趣,只是本宫好奇,你心中却无半分怨恨?”
武则天拿了玉轮磨面,紧闭着眼眸,似笑非笑,仿若寺庙里森严的佛像。
“是非黑白任人猜测,妾身黎氏坦荡为人。”
清脆稚嫩的声线,却在述说着与年纪不符的话语,仿若一支穿云箭,直中武则天的内心。
原本眯着的丹凤眼猛地睁大,武则天直立起身子,定定的看了眼前跪着的瘦小的身体。
眼前的小人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衣衫单薄,双手更是因为在浣衣局洗衣而冻得通红,可是却能说出如此通透的言语。
武则天把玩着手中的玉轮,寸把长的指甲在玉轮上留下痕迹,心中却不免自嘲。
我自临朝处理政务,多受朝野非议,更有骆宾王手书《讨武曌檄》说我狐媚偏能惑主,如今想来我却不如这幼童活的洒脱通透。
良久开了口:“自此便在本宫身边做一个奉茶的宫女。”
黎若婉闻言,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定住,满是冻疮的双手不留痕迹的擦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待得抬起头时,已是满脸的笑容和感恩。
御前奉茶的掌事邢娘子,最会揣摩武则天的心思,听了这话,忙拉了黎若婉前去梳洗换衣,却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御前的规矩,便急匆匆的忙去了。
黎若婉呆坐在榻上,看起来呆萌乖巧,实际上大脑却在不停的运转。
她不是唐朝人,而是穿越过来的文学系大二在读学生。暑假旅游时,在西安的某个地宫中,被导游忽悠着去触碰蓝田黑玉棺椁,就如身边的游客一般,祈祷着见棺发财,平安顺遂。
只那机缘巧合般触摸到蓝田黑玉棺椁,她竟穿越成为婺州义乌黎氏的幼女。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则在被官兵押解前往洛阳途中,因患高热而死。
别人穿越不是在王侯将相之家,便是个少年得志的英雄,再不济也是个富庶之家,偏生她穿越成宫女。
每每想到此,黎若婉都忍不住仰天长啸。可是此刻是在甘露殿,整个掖庭最靠近权利的殿宇,自是要小心谨慎,莫要行差步错。
她只得丧气的垂着头颅,在内心感叹自己悲惨的穿越经历。
所幸,终究是脱了罪藉成了武则天身边的宫女,不用再回浣衣局面对洗不完的衣衫,不用再将双手浸泡在冰冷的井水之中,也不会再挨饿受冷。
想到这里,黎若婉贪婪的裹紧了身上的衣衫,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榻上温暖的被衾。
她望着桌上摆放的精致茶点,五脏庙也开始闹了饥荒,可她却不敢拿些吃食充饥,怕惹了殿内宫女厌烦,只得忍着饥饿等着用饭的时辰。
只是因为这些,是用胞姐黎若清的性命换来的。
当日,大雪纷飞,姐妹二人从温暖和煦的江南被官兵押解至洛阳。
黎若清一入掖庭,便成了掖庭中最负盛名的罪奴。十一二岁的年纪,出落的极其水灵,骨子里带着的柔弱不堪,混杂着一路上的颠簸,惹人怜爱。
用黎若婉的话来讲这位胞姐,就像是古早言情小说里的女主,带着易碎的玻璃感,惹人怜爱。
只一次给圣人李显送浣洗干净的衣物,黎若清得了宠幸有了身孕,脱了罪藉成为李显的才人。
黎若婉也因此得以脱离了浣衣局,在她身边侍奉,得了些教诲,改了现代人说话做事的习性,学着古人的礼仪,知晓了规矩。
可是李显却听信了宫中的流言蜚语,在醉酒后殴打黎若清,将她腹中的胎儿踹下,也导致她大出血死亡。
黎若清濒死之际,伏在黎若婉的身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遗言。
“你要利用我的死亡去接近天后,让天后护你于羽翼之下。”
想到这里,黎若婉不由得眼含热泪,不断嗫嚅道:“长姐,婉儿做到了,婉儿成了天后身边当奉茶宫女,自此脱了罪籍。”
不过一年光景,黎若婉变成了孤女。
这剧情搁影视剧里,就是妥妥的玛丽苏大女主。这情节放在网文,就是扑街的烂俗小说。
黎若婉用手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掩盖着肚饿的窘迫,内心再次吐槽起自己的穿越剧本。
“黎小娘子,我叫白檀,以后便是我和你同住了。”一个清脆爽利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抬起头,一张稚气未脱的素白脸蛋映入黎若婉的眼帘,鼻尖一粒黑痣越发显得白檀俏皮可爱。
“我叫婉儿,姐姐唤我婉儿便好。”黎若婉匆忙抹去眼角的泪水,朝白檀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宫中已有一个婉儿了,我唤你若儿可好”白檀拉了黎若婉的手,拿了膏药替她涂抹手上的冻伤。
是了,这宫中已有一个上官婉儿,武则天身边的舍人。她的祖父上官仪因替高宗李治起草废后诏书而被处死。
上官仪死后,上官一族的女眷亦曾没入掖庭为婢,武则天见上官婉儿聪慧乖巧,便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处理相关事务。
或许自己成为第二个上官婉儿,能更好的在宫中立足。黎若婉在心中暗暗揣思,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邢娘子说,我们御前奉茶的宫女,一双手最是要紧,伤了的手不能做果子,亦是不能奉茶给天后。”白檀边涂抹药膏边絮絮叨叨的讲着。
四五岁孩童的手最是娇嫩,可是黎若婉的手却因为在浣衣局的劳作而红肿粗糙,让人看了心疼。
只有老天爷才知道,那个时候的黎若婉多想要一个洗衣机,最主要还是自带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
黎若婉怯懦了神色,回忆着幼童该有的模样,笨拙着模仿着她们的神色道谢。
白檀涂抹好药膏,又嘱咐了几句黎若婉在御前行走应该注意事项,方才说道:“天后恩德,准你去送长姐最后一程,只是因着死的不光彩,你天黑后再去。莫要被他人瞧见,徒增非议。”
白檀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惜但却依旧神色严肃。
不光彩?轻轻巧巧的三个字,便定义了一条年轻性命的生死,真是可笑。
听得不光彩三个字,黎若婉内心不免鄙夷,面上却乖巧的点了头应下了此事。
言语间,却听见瓷器碎裂之声,更夹杂着喧哗吵闹。
白檀隔着窗户询问道:“元通,发生了何事如此慌乱?”
白檀不过比黎若婉年长几岁,处事却异常稳重。
屋子里闯进一个七八岁的小宦官,一双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像个猴精转世。
元通虽是慌乱却满脸堆笑:“白檀姐姐,天后发了怒,废黜了圣人,将其贬谪为庐陵王。今夜便要送庐陵王出京。”
黎若婉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句话、一个字,复又在内心细细咀嚼了武则天的决断,不免畅快李显的下场,且不论房州偏远清苦,被废黜的帝王更是境遇落魄。连带着心里的恨意也减轻了些许。
白檀闻言微微皱眉,倒了茶水与元通,有意打断了他的话语:“瞧你忙的,用些茶水和果子歇歇。”
元通一口喝了茶水,忙不迭的往嘴里塞了果子:“这小娘子生的倒是俊俏,想必便是那黎氏的胞妹。”
黎若婉冷不丁的被元通点名,忙起了身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装作懵懂无知的女童。
倒是白檀解了围,给了元通一个脑瓜崩:“你小子越发口无遮拦,黎氏在宫中的忌讳怕是忘了?小心你的舌头。”
元通疼得龇牙咧嘴,吃痛的捂着额头却依旧笑道:“白檀姐姐说的是,元通记住了。”
他塞了果子进嘴里,又拿了果子在手,含糊不清的说道:“姐姐们,我去忙了,我师傅怕是要寻我了。”
黎若婉看着元通匆匆离开的背影,回想着他方才提起黎若清的言语。
冰凉的药膏抚平了冻疮带来的刺痛和燥热,今夜,她不必再因为冻疮的瘙痒而难以入睡。
她低垂下好看的眉眼,望着自己的双手,眸子里闪露出一丝与年纪不符的光芒,内心则在呐喊发誓。
长姐是清白的,不是他们所议论的那般,我要成为武则天身边知冷知热,乖巧可人的御前红人,我更要利用她的宠信还长姐一个清白,我要让害死她的人不得善终。
“天后大怒,废黜了圣人为庐陵王,改立豫王李旦为圣人。”
“天后本就因着庐陵王失言而不满才将其囚禁东宫,方才安生了几日,庐陵王又听了韦氏的谗言,活活将黎才人腹中胎儿踹落,惹得一尸两命。”
“可惜了黎才人年轻貌美,方才得宠不过半年便丢了性命。”
“本就是罪奴出身,能得天后信赖在庐陵王身边伺候已是泼天的富贵,如今看来不过是担不起福禄的薄命人。”
“听闻天后留了黎才人的胞妹在身边做奉茶宫女,这小娘子也是因祸得福,脱了罪藉在天后身边侍奉。”
“我瞧着也是和黎才人般的狐媚子,妖妖娆娆的,只那一张脸生的美貌。”
“可别再叫黎氏为才人了,因着死的不光彩,加之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明,天后从玉牒上除去了她的姓名,尸首今夜便拖去乱葬岗。”
宫人们的嚼舌一字一句的传进黎若婉的耳中,而她却不为所动,仿若这些只是过耳云烟,并不朝心里去,她步履坚定,面色如常,只一心往东宫走去。
可她的内心却无限悲凉,不禁感叹:原来,无情最是帝王家真是如此,只为着莫须有的几句流言蜚语,两条鲜活的生命就如此消逝。
总有一天,自己也要学会利用这些口舌、人心为长姐报仇。
她握紧了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许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方才涂抹了药膏的冻疮再次裂开,每一个伤口都渗透着血丝。
黎若清安静的躺在东宫的偏殿之中,身上的血渍已经被清洗干净,换了身鹅黄色滚白狐狸毛的袄衣,配以嫩粉色襦裙。
一头青丝挽成简单的百合髻,并无过多的装饰,鬓间只点缀了星点珍珠珠花。
小家碧玉、温柔娴静,一看便是江南小桥流水人家娇养出来的女儿。
只是,江南温润和煦养出来的花朵,一路颠簸来了洛阳,自是水土不服,那更春来,玉减香消。
黎若婉抿着嘴唇,银牙咬碎了朱唇,一丝甜腻的血腥味在唇尖蔓延,稚嫩的脸庞更是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她只定定的瞧着黎若清,她多希望,黎若清只是累极了陷入昏睡,下一刻便会苏醒,给自己拿果子吃,教自己煎茶,给自己讲传奇话本。
窗外已是春日,满枝满丫的绯红,黎若婉蹲坐在阶前,瞧着满目的春色,舌头舔舐着破裂的嘴角,像一只离了母兽、只得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默默叹了一口气。
黎若清是黎若婉穿越过来后唯一的亲人,迷糊间醒来之时便是伏在她瘦小的背上。
漫天大雪,黎若清背着高热不退的黎若婉步履蹒跚,一步步从义乌走到了洛阳。
为了求得米水丸药救治黎若婉,黎若清不得不委身押解的官兵,用自己的清白换了胞妹的性命。
黎若婉最初穿越过来之时,总是满嘴的叫嚷着穿越之事,哭喊着要回到现代,面对大量浣洗的衣物更吵闹着要烘干一体的洗衣机。
黎若清只以为胞妹高热烧糊涂了脑袋,不仅承包了她大半的劳动,更在私下无人之处,给她讲解所处的朝代背景、规矩礼仪。
黎若婉才可以在武则天面前,如此得体规矩,得了御前侍奉的差事。
恍神间,额角却被一枚石头击中,黎若婉捂着额角,感受到额角鼓起的小包,四下寻找肇事者,只是心中早已对是谁戏弄了然于胸。
李重润立在蔷薇花墙下,他的身后,是开的极艳的蔷薇花,粉嘟嘟的蔷薇花开了满墙,春风吹过,蔷薇花瓣随风洒落,落得满肩满头。
他总是爱用石头砸击黎若婉的额角,和胞妹李仙蕙一起戏弄嘲笑她们姐妹二人是天生的狐媚子。
只是今夜,他褪去了月白色团龙暗纹的唐制翻领服饰,换上了寻常的衣物。收敛了原本总是带着三分讥笑一分逗弄宠物的嘲笑的神色。
“黎若婉,我明日便要离开洛阳去往偏远贫穷的房州,你我此生怕是不会再见,你就如此不愿与我言语。”
李重润拂去肩头的落花朝黎若婉走来,言语中带着不甘。
“殿下一路平安。”往日总是堆笑的小脸上,写满了冷漠与疏离。
李重润对此满是不解,他与黎若婉感情虽不深厚,但却在这东宫朝夕相见,总是有些情谊在的,不知为何,送别之时不见佳人惜别,却满是淡漠疏离。
黎若婉瞧着风吹落蔷薇花的花瓣,开了一个春日的蔷薇,如今早已枯萎,满地的蔷薇花瓣化为了春泥,护着蔷薇更加茁壮的成长。
黎若清便犹如这纷纷扬扬的落花,而自己则是汲取她养分疯狂生长的蔷薇。
若不是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那具身体,体弱不堪风霜,差点高热死在途中,黎若清也不会为了救自己委身押解的官兵。
遭人非议,腹中的孩子是宫外带来的野种,而非李显亲子,也不会活活被李显打死。
黎若清用清白换了自己一条小命,用性命换得自己的周全与安稳。
虽不是亲人甚是亲人,受了如此的恩惠,自己一定要为她报仇。
李重润坐在她的身边,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一丝埋怨:“你便如此记恨,一句都不愿多言。”
“你们失去的不过是锦衣玉食,而我阿姐,失去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黎若婉望着李重润稚嫩的脸庞,努力抑制住眼眶中的泪水,难得的显露了自己的情绪。
李重润陪着黎若婉坐了一会,身边的小人儿只是呆坐着,不言不语,冷漠至极。
他不禁怀念起初见时候的黎若婉,捂着受伤的额角,仿若气恼的小兽,却又碍于身份不得不惹下怒火,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黎若婉瞧着不断落花的蔷薇,微微叹了一口气,失去黎若清庇护的自己,不知该如何在这四方宫墙里生存。
但她会如藤蔓般在这宫廷里生长,攀援着武则天这棵大树,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贪恋的汲取空气中黎若清残留的温暖,过了今夜,宫中不曾有过黎若清的存在,仿佛她的阿姐不曾是庐陵王李显的宠妾,替他怀过一个胎儿。
“哥哥,你怎么在此,阿娘正在四处寻你。”
脆生生的女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宫墙拐角处,与黎若婉年岁相仿的李仙蕙正在呼唤自己的哥哥,她尚且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怎样的生活,只当做是出宫游玩,满是欣喜。
李重润听闻母亲韦香儿正在寻找自己,忙急匆匆的走了,只给黎若婉留下一句珍重。
子夜时分,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从洛阳出发往房州驶去。
马车之中,李显抱着女儿李仙蕙昏昏欲睡,他今日多喝了几杯蒲州酒,此刻好梦正眠。
在李重润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如此贪杯,年岁渐长却依旧不谙世事、软弱逃避。
他掀开马车的帷幕回首看出去,洛阳城已经越来越远。
从今日起他便不再是金尊玉贵的太子,而是庐陵王的世子。
他自出生起便是皇太孙,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自小学习的也是帝王之道,可是如今却出了皇宫成了闲散王爷的世子。
他放下手中的帷幕,闭上眼睛,脑海之中却浮现出黎若婉的模样。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是到了房州。
房州地处偏远,自是比不上洛阳繁华富庶,只是满目苍凉着实吓了李重润一跳。
眼前的王府不过是几间破旧的茅草屋,仿佛风一吹便要倒塌,哪里住得了人?
进了屋内,一应摆设全无,只几张床板并一口土灶在内,残破不堪的窗户和老旧的房梁上缠满了蜘蛛网。
屋后则是几亩薄田,想是许久不曾耕种已是杂草丛生,荒凉不已。
李重润何曾见过如此场景,心中不免讶异和恐惧,身边的爹娘早已呆滞,小妹李仙蕙更是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王爷,这便是庐陵王府,还请安歇。”
李显指着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哆嗦着说道:“这便是王府?可叫本王如何安歇?”
“下官接天后懿旨,这便是庐陵王府,除了应有的俸例外,一应短缺还需王爷、王妃及世子亲自劳作换取。”
陪同的官差面上虽还保持着应有的尊敬,言语间却早已失去了分寸。
他冷眼瞧着陷入困境庐陵王一家六口,按着规矩行了礼仪:“王爷一路颠簸辛苦,下官不敢叨扰,先行告退。”
李显呆坐在冰冷的床板之上,瞧着四面透风的茅草屋不再言语。
韦香儿上前拉住李显的双手,蹲坐在地上,半是安慰半是许诺:“殿下,无论是在皇宫、亦或是陋室,香儿永远陪伴在殿下左右,至死不渝。”
“可是,你瞧着这,可还是个栖身之所。”李显话一说出口,竟小声哭泣起来,泪水流过肥硕的脸庞,落在韦香儿的手背上。
“只要有殿下,只要孩子们都还在,这陋室便是咱们的家。”韦香儿的手捧着李显的脸庞,替他拭去泪水。
“哥哥,仙蕙害怕。”李仙蕙冰冷的小手牵紧了李重润的手。
“仙蕙莫怕,哥哥定会操持起这个家,不让阿耶阿娘、妹妹们受苦。”李重润抱了李仙蕙在怀,眸子里满是坚毅和稳重。
就算是身在陋室,我也不会就此放弃,我是李唐的后人,总有一天我定能回到洛阳,再入主东宫,继而成为大唐的君主。
李重润望着房梁上的蜘蛛网,暗暗立誓,双手更是紧紧握拳,似乎是要重拳出击,却又无力松开。
“摸摸黑玉棺椁,升官又发财。”迷糊中,耳边传来蛊惑般的声音。
入手生温的蓝田玉许是在这地宫里待久了,沾染了潮湿,带着刺骨的寒冷。
只一刹那,她只觉得寒气入体,随之入心,仿若穿肠的毒药,心如被千万只蚂蚁啃食般疼痛,脑袋也如被压制了千斤的重量般昏涨,冰冷粘稠的虚汗布满了额头。
环佩声起,似有人来。黑暗中,不停有男子的声音低喃:“若儿。”
那声音仿若寺庙里梵音的念唱,扰得她理智全无、魂不守舍,不由自由的一步步往地宫深处走去。
可每走一步,心口便多一份疼痛,但钻心的疼痛却无法止住步伐,心内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走到地宫深处,于是她仿若被招魂的游魂般,魔障的往前行走。
阴冷潮湿的地宫,一步一步的走过长长的甬道、七道天井、层层门槛,越往里走,她越觉得呼吸不畅,胸口沉闷。
地宫深处早已有人等候。
那人却只背对着她,白玉发冠拢起乌发,赤色唐制婚服上,密密麻麻的用金线绣满了团龙花纹,赤金五爪盘龙活灵活现的裹住男子玉树身姿。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位男子,想要质问他为何要唤自己到这里来,要问他自己该如何回去。
原本空荡荡的手腕间却多了对玉环,玉环清脆的碰撞声在黑暗中响起,却似地狱传来的声响,带起胸口的疼痛。
“若儿,你终于来了。”男子声音低沉,带着陈旧岁月的等待以及哀愁,诉说着上千年般哀怨。
这人,似乎早已等待自己多时,久到连声音里都透露着岁月的沧桑、带着沧海桑田的执著。
黎若婉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却瞥见指间缠丝白玉指环,连指尖都沾染了鲜红的蔻丹。
她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清楚的记得御前奉茶的宫人,不可染指甲,不可戴指环,只因这些都会影响食物的味道和干净,伤了武则天的身体、惹得武则天不快。
可是她来不及细想,伴随着男子的声声呼唤,牵扯起更多的疼痛,剧烈的疼痛使她如虾球般弓起自己单薄的身子,不自觉的跪坐在地上。
头部的重量伴随着跪坐而减轻,一顶百宝璎珞白玉凤冠掉落在眼前。
她竟穿上宽大而又繁琐的唐制婚服,衣角袖口满是金银丝线织就的纹饰。
这一切,都不是她一个低阶的奉茶宫女所能拥有的。为何,她却又如此装扮?
凤冠落地,那男子也不生气,只微微叹息,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凤冠,转过身来想要替她戴上那顶凤冠。
只是,那男子转身过来的一瞬间,黎若婉尚未看清他的脸庞,便因为地宫里稀薄的空气,胸口的疼痛,呼吸停滞,昏死过去。
“若儿,你是又做噩梦了么?”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传来白檀的含糊的问询,下意识替黎若婉掖好被角,更是无心的将她从梦魇中拉回。
她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帷幔发呆,自从穿越过来,午夜梦回之时,她总是做着这单一而又恐怖的梦境。
她曾想过梦中的那位男子是否便是她穿越的契机。但却不知如何化解这段兰因絮果,只得一遍一遍的重复的梦魇。
身边的白檀好梦正眠,近来褪去了婴儿肥,有了少女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射出阴影。
黎若婉不忍打扰白檀休息,自己也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索性起身披了衣裳去殿中赏月。
今晚的月亮极好,仿若一只白玉盘悬挂在天际,月光如水溢庭院,将殿外的花草树木都笼罩上一层淡淡的月光,平添了几分柔和。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幼年背诗,不知其中深意,如今,黎若婉方才懂了诗中的哀愁与期盼。
她望着亘古不变悬挂在天际的明月,不禁想念起自己现代的母亲,想起卷入宫闱斗争惨死、早已化作白骨的黎若清,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明月无言,却见证无数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沧海一粟,蜉蝣人生。
耳边传来金吾卫巡逻的脚步声。
金吾卫是大唐执掌宫廷和皇城安全的军队,自是要日夜巡逻,保皇城内外安危、护圣人安全。
寻声望去,淡淡月光之中有一男子走过,一身金吾卫的制服,一柄弯刀在身侧,少年气概,意气风发。
背影竟像极了梦中的那位男子。
黎若婉猛然惊觉,一下子竟不顾规矩,忘记礼仪追了过去。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肆意与慌张。
可她,顾不得这些,如中了魔障般只想追上那人,想要知道他是何人,姓甚名谁,是否与自己有牵连。
这人步履平稳,走起路来脚不沾地,她追的气喘吁吁,直到太液池边才停下来。
“不知这位小娘子是否认错了人?”
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裹挟着夏风入耳,竟平缓了黎若婉心中的焦灼,带来一丝凉意。
池边的柳树枝繁叶茂,似一层绿色的流苏般挡在黎若婉的眼前。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拂起眼前的柳枝,想要看清眼前的少年郎。
柳树下的那人年纪不大,是个芝兰玉树、俊俏异常的少年郎,月光在他身上投下光华,滑过他漆黑的眼眸,紧闭的薄唇以及方长的脸蛋。
眼前的人也如黎若婉一般拂起眼前的柳枝,低垂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盯着她。
少年个子极高,黎若婉只到他的胸口。一抬头便可瞧着他墨玉般的眼眸。
黎若婉被他盯得极不自然,羞红了脸,低下头:“原以为是个故人,一时眼花,叨扰了郎君。”
“在下张浅墨,是今日方才当差的金吾卫,不知小娘子住在何处,更深露珠,可否愿意与浅墨同行。”
张浅墨说话间,嘴边露出一对俏皮的虎牙,可爱至极。
新入宫的金吾卫,还未被官场的风霜沾染,沧桑了自身,冷漠了心肠。
殊不知这宫中,便是江湖,充满了明争暗斗,步步都是陷阱,周遭都是阴谋与阳谋。
忽而一阵风至,吹散了莽撞,拉回了理智。
今日之事,若是让邢娘子知道,必定是要训斥我,宫人与外男私会,怕是要挨板子,若是被赶回浣衣坊洗衣,那我便愧对死去的黎若清。
想到这里,黎若婉对今日的鲁莽后怕不已,趁着四下无人,忙慌不择路想要逃离,竟一头撞在池边的柳枝上,细长的柳叶滑过眼角,泪流不止。
“小娘子,你莫要哭泣,你若是思念故人,可以告知浅墨,我替你找寻。”一方干净整洁的手帕出现在眼前。
茂密的柳枝在二人之间形成天然的屏障,挡住了落泪失态的尴尬,成全了非礼勿视的君子之美。
黎若婉抹去眼角的泪水,也不道破自己被柳叶滑过眼角的事实,只是低头道谢:“多谢郎君费心,奴婢先行告退。”
张浅墨瞧着眼前的人顾不上礼仪周到,慌乱的扯起裙角,一路分花拂柳,不由得心生好笑。
他素日见多了礼仪周到、行事规矩的世家小姐,如今见了这般莽撞的黎若婉自是觉得可爱,复又转念一想:自己的阿娘是否也是这般莽撞可爱的宫娥,只是不知这宫娥姓甚名谁,在哪个宫里行走。
想到自己的阿娘,张浅墨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神情里也带了几分自嘲。
自己费尽了心思,求了祖母、央了姑母,终是如愿以偿入了宫成为金吾卫,可是诺大的后宫,谁人又是自己的阿娘?
黎若婉回到殿中,心如擂鼓,揣揣不得安息。
弹指一挥间,黎若婉已在这深宫中生存了多年。
虽然脱离了浣衣坊,不用再每日浆洗衣物,但却甘露殿最低阶的宫女,黎若婉只能谨小慎微,装憨做傻。希望众人对她不设提防,免得受人心生妒忌和陷害。
宫中的人都知晓黎若婉手笨人傻,不精于女红,不擅笔墨。
邢娘子看着她歪七扭八的字止不住叹息,白檀看着她绣的女红气的七窍生烟。
而她却对此毫不在意,只是一味的钻进厨房,学着做吃食和煎茶。
黎若婉总是省下日常奉例,请了元通出宫买了胭脂水粉,时常带着果子去讨好孝敬宫里的老人,细心观察她们举止和习惯,探听揣摩武则天的喜好。
这几年来,随着岁月渐长的还有她的厨艺和茶道,宫人和宦官们闲暇时,常来她这吃些果子,讨杯茶水。
黎若婉宛若一枝野蛮生长的藤蔓,不动声色的缠绕着往上攀爬,她悉心跟着邢娘子学习茶道和厨艺,认真揣摩武则天的喜好,从宫人宦官嘴里探听宫闱秘事。
她在等,等着好风凭借力,送她上青云。
她在等,等着一朝得宠,为长姐报仇。
而身在房州的李重润也在等,他在等回到洛阳的机会。
结束了每日的劳作后,在家人都深深的睡去之后,他捧了书卷挑灯夜读。
虽是便贬谪离京,远离了皇权的中心,可他依旧不敢忘记自己皇孙贵胄的身份,时时严苛要求自己,挤出事件来读经史子集。
只是不知为何,今夜捧了书卷在手,抬头看见那一轮明月,心却乱了。
李重润忽的念起黎若婉来,那个仿佛一只失孤的小鸟,在凶险的宫廷里颤栗不安的女孩,她慌乱的闯进掖庭,也闯进了他的心。
他离开洛阳时,听闻她成了祖母身边奉茶宫女,不知她是否安稳。
想到这里,李重润拿了手中的毛笔,画下了记忆中的那个女孩。
蔷薇花墙下,孤独瘦小的女孩呆坐在阶前,神思怠怠,惹人怜爱。
虽是与她分别多年,只是一抬笔、一闭眼,她的言笑晏晏依旧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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