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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认可

江德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觉得不生孩子,我大概就能活得久一点,所以内心对这门亲事不再抵触,甚至还有隐约的期待。出阁前,我捏住莲姨娘伤痕累累的手,「姨娘,别再熬夜做绣活了。和大山叔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莲姨娘怔怔地看着我,一向柔顺的脸上多了一分坚毅,郑重地点点头。

主角:江德宝桃桃   更新:2023-04-11 07: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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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德宝桃桃的其他类型小说《对方的认可》,由网络作家“江德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觉得不生孩子,我大概就能活得久一点,所以内心对这门亲事不再抵触,甚至还有隐约的期待。出阁前,我捏住莲姨娘伤痕累累的手,「姨娘,别再熬夜做绣活了。和大山叔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莲姨娘怔怔地看着我,一向柔顺的脸上多了一分坚毅,郑重地点点头。

《对方的认可》精彩片段

桃色逢春

我问莲姨娘:「姨娘,太监和一般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莲姨娘支支吾吾:「就是那个……不能生孩子……」

我却眼前一亮,不能生孩子?

竟还有这等好事!

我欢欢喜喜嫁给了那个太监。

十六岁那年,我被一顶小轿抬着,送进了小太监江得宝的外宅。

江得宝是大太监魏瑾的干儿子。魏瑾权势滔天,而我贪财好色的县令爹因为上峰要来查账,担心贪墨事发,急需抱个大腿。

听说魏瑾要给自己的干儿子娶妻,平日里花枝招展的四五个庶姐庶妹纷纷闭了房门,生怕自己不幸被选中。

我仔细思考之后,主动去找渣爹答应了这门亲事,唯一的条件是他能放了莲姨娘。

莲姨娘是我亲娘,我迟早要嫁人的,她再不逃离这个家,就快被当家主母磋磨死了。

嫁人之前,我问莲姨娘:「姨娘,太监和一般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就是那个……不能生孩子……」莲姨娘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是拉着我的手哭哭啼啼,说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用连累了我。

我却眼前一亮,不能生孩子!

竟还有这等好事!

渣爹前年曾经纳过一个小妾,只比我大了一岁。她爱说爱笑,精力十分充沛。我们时常一起去后院捉蛐蛐、放风筝,直到她慢慢大了肚子才消停下来。

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脸上充满了焦虑和担忧,不安地揪着手绢问我,「桃桃,听说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你说我这次能不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不会有事的……」我只得一遍遍地宽慰她。

她生产那一夜,整个院子里都是痛苦的哭喊声。莲姨娘不安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兀自念着保平安的经文。

我偷偷溜去她的房外,看到接生的婆子急匆匆地拿着被沸水煮过的剪刀和白布进去,然后又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

那暗红的血水被倒在旁边的阴沟,混在污泥和枯叶里显得狰狞且刺眼。

我被人拦在了外面,只听到她的哭声渐渐微弱。

最后,她和孩子都没能活下来。

回去之后,我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一场又一场的噩梦在我脑中轮番上演,梦中全是鲜血的红色。

我觉得不生孩子,我大概就能活得久一点,所以内心对这门亲事不再抵触,甚至还有隐约的期待。

出阁前,我捏住莲姨娘伤痕累累的手,「姨娘,别再熬夜做绣活了。和大山叔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莲姨娘怔怔地看着我,一向柔顺的脸上多了一分坚毅,郑重地点点头。



揭开我盖头的,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皮肤细腻白皙,眉清目秀的青年。

我嫁的人,模样比我还出挑啊……

我心中一动,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心中还有些窃喜。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眉头却微微皱了开来。

「怎么这么小?」

我急忙反驳,「不小啦,我已经满十六了。」

他嗤笑一声,「看你这小身板,顶多十三四岁,平日里还是多吃点饭吧。我的情况你知道,你的情况我也知道,咱们也算知根知底,虽然嫁给我委屈了你,但……」

「不委屈,不委屈。」我急忙表明立场。

他不耐烦地说,「别插话啊!我一个月可以出一次宫,你好好把屋子守着就行。除了柜底那个箱子不能碰,其他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要求?」

啊,还可以互提要求啊。

我羞怯地说,「我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好。」

「哈哈哈……」他哄然大笑,眼泪都快笑了出来,「你怕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我可是太监,没有子孙根的太监!」他恶狠狠地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我一个人过惯了,不会放什么心思在女人身上。要不是干爹大寿时喝醉了酒执意要给每个干儿子都娶个妻子,你爹又有所求,我也不能耽搁了你。」

他没再理会我,说完话就把手中的盖头胡乱揉在一旁,「你睡吧。我去堂屋里凑活一晚。」

我拉拉他的衣袖,「不一起睡吗?」

他没好气地呛声道,「我又不能做什么,睡一起膈应得慌。再说谁知道你会不会打呼、磨牙,吵得我睡不好?」

我才不打呼、也不磨牙,不过我也不想解释。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吧,这张床又大又宽敞,看样子就很好睡。

我也很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起来,江得宝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了。他指了指桌上几块小小的碎银,「这些你先用着,等我下个月回来再说。」

我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一两银子只能买到半石米,猪肉也要三十文一斤,三两银子一个月的话,想多吃一串糖葫芦都不够……」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反驳,没好气地说,「东街的米要便宜些,肉也只买二十文,你可以走过去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

「相公……」我不得不提醒道,「你昨晚还说要我多吃一点的。」

江得宝听我这样唤他,浑身僵了一瞬,旋即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跳了起来,「别这样叫我啊!肉麻死了!」

「那,夫君?」

「……随便吧,你爱叫什么叫什么。」他挠挠头,半响才肉疼地说,「再加五十文,多的一分也没有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不怀好意地笑,「糖吃多了小心牙疼。」



通过这短短的接触,我发现太监常有的毛病,自卑、多疑、贪财,江得宝样样不落。

还好还好,他不是一个好色、暴虐的人,刚巧避开了我的雷区。我决定把日子好好过下去。虽然现在他不太待见我,但我相信自己迟早会笼络住他的心。

在渣爹的后院,不得宠的庶女是什么都要做的。我用绣活换了一捆菜苗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种下,又在角落里搭了个小小的鸡棚,买了十几只小鸡苗喂着。

最后还收留了一只瘸腿的流浪狗。

等到江得宝一个月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焕然一新,多了几分生机的宅子,都快惊呆了。

我赶紧牵住冲着江得宝龇牙咧嘴大叫的狗,「大黄别叫了!这是我相公,也是你的主人!」

江得宝满脸的不爽顿时僵在了脸上,最后只得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院里鸡飞狗跳的,你这小日子过得倒舒坦!」

我笑嘻嘻对他说,「不是我的小日子,是我们的小日子。」

我拉着他走到堂屋里,「我知道今天是你出宫的日子,早早就做好了饭菜,这碗鸡汤我炖了一个上午呢,你先喝一口?」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不置可否地说,「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县令家的小姐,会做这么多事情。」

「我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呢!」我得意洋洋地递过去一双护膝,绣样精巧,针眼密实。

他疑惑地接了过来,「这是……给我的?」

「我上次看你老是揉腿,在宫里当差,腿脚得利索才行。」我把护膝翻转过来,里面各绣了一朵惟妙惟肖的桃花,「相公你一看见这个就会想到我,就会早早回家了。」

「家……」他晦暗不明地重复了这个字,最后不自然地嘟囔了一句,「谁吃饱了撑着会没事扒开一双护膝瞧。」

他晚上还是睡在了外间。

屋子不隔音,我听见他在椅子上翻来覆去的,很晚都没睡着。

等到江得宝该走的时候,他站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最后把身上的钱袋子解下,板着脸说,「我在宫里也不容易,你省着些用。」

他一离开,我赶紧去清点钱袋,里面装了十两碎银,我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江得宝很快就托人给我送了回礼。

一方油纸包着四块小小的枣泥酥,里面还放了一张字条。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道,「娘娘赏的,我不爱吃甜的,坏了也可惜。」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用猜都能想象得到,那个人是如何不想让我自作多情,才抿直了唇线,不情不愿地写下这些字的。

其实枣泥糕已经有点发干,但是我小口小口地吃着,还是吃出了浓浓的香甜。



我没走。

我把江得宝之前交给我的房契拿上,又把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一百多两银子全取了出来,想方设法去求了魏瑾的夫人。

在华丽明亮的屋子里,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正站在窗边逗弄着笼中鸣声婉转的百灵鸟。

她依旧妩媚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女人为太监求情。小宝子若真死了,你不就解脱了?」

我摇摇头,「相公对我很好,我不能辜负了他。」

「还是太年轻了呀,和一个太监谈感情?」魏夫人笑了,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我才不稀罕你那丁点东西,我只想看一看,你们会走到哪一步。看你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后悔你今天的举动……」

魏夫人果然说话算数,第三天,江得宝被送了回来。

他本来就瘦削的身子上伤痕累累,竟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我烧好热水,为他一点一点擦去身上的血污,心疼极了。

上半身上完药,我去解他的腰带。

江得宝一下涨红了脸,不自在地裹紧了外衣,哑声说道,「很丑,别看。」

我怔怔地看着,浑然不觉眼中已满是泪光。

「我不痛的,你……你别哭。」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粗糙的指腹划过我的眼角。

我的泪浸湿了他的指头。

「相公,」我把我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郑重地说,「我一定会把你养好的!」

他羞赧地笑了,冰冷的手指触碰着我脸上温热细腻的皮肤,轻轻说:「桃桃,记住你今天的话……」

「当初叫你走你不肯,以后你可再也走不掉了。」

在黑暗成长中滋养的情爱破土发芽,既然它得到了对方的认可,那就只能不死不休。

江得宝已经被魏瑾所抛弃,没有再进宫。

周围的居民渐渐知道这里住的太监失势了,本就对官府不满的人群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我每天都得趁江得宝没醒时,把院子中被人丢的臭鸡蛋、烂菜叶给清理干净。出去买东西时,还有嘴碎妇人在身后骂我犯贱,更别提一些男人放肆打量的眼神。

江得宝还在屋里养着伤呢,这些都不能让他知道。于是我总是若无其事地挤出笑脸去给他换药。

但他还是慢慢察觉了,性子开始变得阴沉,目光也一天天地冷了下来,只有看到我时,才会恢复一丝柔和。

后来院中没有被人丢的垃圾了,我还高兴了几天,结果是他们换了新的花样。

我正睡得昏昏沉沉,江得宝用力摇醒了我,「桃桃,快醒醒!」

屋子被人故意放了一把火。

也许那人最初只是想吓一吓我们,但是天干物燥,一点火星都会造成大祸。

火势越来越大,木头劈哩叭啦烧断了直往下掉。江得宝用手护住我的头,一瘸一拐地和我搀扶着逃了出去。

房契、银子、柜底那个箱子……

什么都没能带出来。

其他的也就罢了,可那箱子里珍藏的曾经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江得宝曾经说过他是一个太监,死后也没有人烧纸,让它一起陪葬,下辈子才能做个全乎人。

眼下他怔怔地看着火光,我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哭出声来。

他这辈子没有指望,就连下辈子的念想也掐断了。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相公,你还有我!」

我们两个人披头散发,满脸烟灰,就像走在奈何桥上的野鬼。

他看着我,抬起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把我拥在怀中,低低地笑了。

「是啊桃桃,我还有你……」他喃喃地说。



「桃桃,刚才那个男的,是不是长得人模狗样的?」

他俯首望着我,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我下颌的线条,并不曾用力,却让我不得不直视着他。

我把脸靠在他的手上,一遍一遍地安抚,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桃桃,不要和别的男子亲近,也不要和他们说话。你若真遇到喜欢的男子,至少……至少也等我死了,你再去找他好不好?」他目露哀求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相公,我不会找别人,我这辈子就只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听了这句话,一脸满足地紧锢着我,像是想把我紧紧镶在他身上。

他还加派了人手日夜围着我,不管我到哪里,都有几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过了几日,江得宝也察觉到了我的低落,收敛了几分,将人撤了。

只是他不当值的夜里,都会赶回来紧紧挨着我睡。有一次我半夜里口渴,起来倒水喝,刚一回头看见他坐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紧盯着我。

我无奈地抱着他躺下,「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只会和你在一起。」

我有时候会想,若是能有一个既像我又像江得宝的孩子,该有多好。他患得患失的毛病,也许也会有所减轻。

是的,因为他给了我无穷的勇气,我不再惧怕生孩子。可惜我们这样的夫妻,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去明觉寺上香时,撞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女童。她跌坐在地上,也不哭,而是爬起来紧张地问我,「姐姐痛不痛?小桃花给你呼呼。」

主持说这孩子是寺里收养的弃婴,因为出生在桃花纷飞的三月,故取名叫小桃花。

我叫桃桃,她叫桃花,真的很有缘分呢。

我一见这孩子就喜欢,于是在征得主持的同意后我将她带回了府。

江得宝皱起眉,「你想要孩子,多得是达官贵人上赶着给我们送庶子庶女。机灵的、活泼的、健壮的,喜欢哪种都可以,你怎么偏偏捡了这么个……」他看着羸弱得像猫儿似的女娃娃,还是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

四岁多的孩子已经会察言观色。小桃花怯生生地问我,「姐姐,老爷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那不是老爷,以后要叫爹爹。我也不是姐姐,以后要叫娘亲。小桃花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呀。」

又去拉着衣角安抚那个大的,「相公,你以前也嫌弃我太瘦小呢。」

他扯了扯嘴角,「你喜欢,就留下吧。」

然后他很快就后悔了。

夜里小桃花可怜巴巴地抱了小枕头过来,想要和我一起睡。

江得宝紧紧抱住我不肯松开,我温言劝了几句,他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小孩子讨厌死了,明日还是送走送走。」

那一晚,小桃花抱着我睡得很香,还打起了小小的呼噜。江总管蜷缩在床脚,委委屈屈混了一夜。

他离开的时候,小桃花眼睛还没睁开,嘴里迷迷糊糊说了句,「爹爹要早点回来哦。」

江得宝一愣,半天才「哦」了一声,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起来,再也没提送走的事。

小桃花交际能力惊人,不是缠着我,就是缠着江得宝。两个人很快熟络起来。

江得宝还特意寻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具回来,得意地说别人的女儿有的,他的女儿也要有。

我的渣爹向来没有参与过我们的成长,更别说陪着玩耍。

所以我看着将小桃花扛在肩上摘花的江得宝,觉得他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最好的父亲了。

朝堂之中一直有很多反对宦官专权的声音。面对朝臣的诘难,江得宝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所以在我们其乐融融的这一刻,没有人想得到,分别的日子会来得这么快。

那一天的雪下得很大,江得宝踏着满地雪色,深一脚浅一脚地独自走了回来。

我在门口等他,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赶紧跑上前去给他撑伞,又替他抖落肩头的雪,「相公,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没坐车?」

他接过伞,淡淡着说,「雪大,没找到马车,我就想快点回来看看你。」

他今夜格外不同,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微笑着看我,仿佛看不够似的。

他让人支开了小桃花,半晌之后,才缓缓开了口。 

「皇上给了我最后的体面,允许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他说着说着,就有黑色的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相公!」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是皇上早就答应了我的。捧我坐上总管太监的位置,接管魏瑾的势力,摸清所有的底细,再把一切都完完全全交还给他。」

「条件就是会放过你。」

「今日下了朝,他突然说时间已经到了。真是过分呀,多一天的时间都不给我留。我本以为,还可以为你和小桃花再多筹谋一些的。」

江得宝苦笑着说,「桃桃,我只剩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你陪陪我好吗?」

我忍住眼泪,扶着他缓缓坐到桃树下。

「很快会有人来查抄这里。皇上的话不可尽信,我在地下钱庄里给你们留了银子,你和小桃花要离京城远远的,不要让他再想起来。」

「桃桃,如果有来生……」

我已经泣不成声,「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

「桃桃,若我还是……」

「相公我不管,我只要你,只要是你……」

他笑了,「那一年我本就该死在狱中,能陪着你这么几年,已经是幸运。」

「我的桃桃,要好好活下去去呀……」

那双冰凉的手又试图伸出来摸我的额头,却在中途滑落了下去。

然后他轻轻阖上了眼睛,就在我的怀中一点点变冷。

透骨的寒意从他的身体渗进了我全身。

江得宝不在了。

他死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我的胸口仿佛破了个洞,没有撕心裂肺的疼,就是冷,冻结五脏六腑的冷。

无限的空虚感在心底蔓延开来,我像被一片黑漆漆的云托着往天上飘。

我晕了过去。

小桃花哭着摇醒了我。

我强打起精神处理了后事,为江得宝擦净了身子,换上了新衣。



番外

一只细嫩温暖的手在我的头上试了试喜道「桃桃的高热退了」。

我微微动了动身子只觉脑海之中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有前世的还有今生的。

小桃花和孩子们不舍的哭喊声好像都还在耳边萦绕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贪玩坠湖之后大病了三天醒来芯子便换作了我。

她的爹娘是城里有名的富商夫妻恩爱生活富足。

上头还有两个猫狗都嫌弃的调皮哥哥更是把唯一的妹妹宠到了天上。

我切身体会到了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亲情。

我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生活无忧无虑日子安逸舒适。

只是……这里什么都好却没有我的相公江得宝。

我一天天地长大在这一座依山傍湖的城市里谁都知道卖胭脂水粉的胡大掌柜家里有一个又娇俏又能干的小女儿。

甚至离我满十六岁还差着月份提亲的人就来了一拨又一拨。

爹娘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拿着厚厚一摞帖子来征求我的意见。

我只是摇了摇头「我想再等一等。」

等到四季轮转候鸟回归等到春风轻轻带着他回来。

既然我都可以再生为人那么是不是可以再多一点贪心我的得宝也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大哥已经娶亲生子这会正在忙外面的生意。只有爹爹拍着桌子吹起了胡子「这傻丫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好不知道一天天在想些什么!我们商贾之家难道非要嫁到那些王侯将相院中去受欺负?」

「要我说妹妹不想嫁人就不嫁咯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二哥不满地大声嚷嚷。

「桃桃小时候不是经常磕磕碰碰还老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后来去明觉寺里祈了福才好了的吗?」娘犹豫片刻后开了口「要不过几日我还是带着她去寺里上香求个姻缘罢。」

因为前朝战乱迁移而来的明觉寺坐落于郊外寺庙周围种满了桃树。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红霞一般的花朵纷飞烂漫嫣然含笑前来踏青的游人也有不少。

二哥陪着我和娘上了香出了寺庙便顺道一起去附近赏花。

我刚拾起一枝掉落在地的桃花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疾驰的马蹄声不知是谁最先开始大喊了一声「有山匪快跑啊!」

顿时气氛骤变尖叫声伴着尘土四起。

湖州城富庶治安一向不错。我只在一年前听说过东边的茶府有流寇作乱没想到现在竟然到了这里。

我与二哥他们被慌乱四逃的人群冲散。眼见那群高头大马的山匪嘴里兴奋地呼啸着越来越近跑是跑不赢了我赶紧寻了丛灌木勉强躲了进去。

男人雄浑的笑声、凄哀的求救声不绝于耳。直到其中一个流寇用刀挑开了枝叶看见了我苍白的脸。

他顿时微微一愣我也愣住了。

我的耳边再也听不到一丝人声和风声只看见江得宝那张在我记忆之中已经有点模糊不清的脸霎时像被人重新描上了轮廓和颜色清晰鲜活起来。

我只需微微抬眼就能看见他坚毅秀美的下颌线。

面前的少年五官略显青涩皮肤黢黑了许多身上也没有那种阴郁的气质。

可我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是我的得宝。

我噙着泪也顾不上面前微微晃动的冰冷刀尖紧紧拽住他的衣角不放手颤抖的声线里不觉就沾染上了万分的委屈「相公……」

他正随意抓住了我的璎珞项圈往两边用力一扯闻言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顿时就炸了毛「你……你乱叫什么?」

还是同样的声调连说话的语气都相同。

跟记忆里细柔晦涩的声线不一样多了一丝少年的清朗。

我抿着唇笑起来。

「小江你还在磨蹭什么?」一个虬髯大汉跑来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这小娘子姿色不错一起带走。」

「小江」垂下眼眸看见我还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我是生怕我一放相公就会像以前一样消失了。

然后又让我等好久好久。

他思忖了两秒然后十分狗腿地一笑「二当家这趟我什么也不要就把她赏给我吧。」

大汉哈哈一笑扬起马鞭「你小子终于也想开荤了。行你带上她!」

「谁叫你拉住我耽搁了时间」「小江」一边绑住我一边嗤笑「这下好了你要被抓进山寨里跑不掉了。」

「相公」我的眼眶还湿湿的唇角却弯起了一个甜甜的笑「只要有你在我不怕的。」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脑子是不是有那个大病。」他嘴里嘟囔着又拿了块黑布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承认自己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占据了全部的思考。

江得宝重入轮回也不记得我了。

但是没关系我记得他。

这就是我刚才向佛祖唯一所求也是上天给予我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他们把我带回了深山中临时搭建的寨子里。

可能是这一次抢劫的收获不错我即使被蒙着眼关了起来还能听到远远的欢声笑语。

我昏沉沉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个人推开竹门走了进来。

他解开黑布又俯下身子朝我颈间轻轻挨了过来。

「小江」身上温热的气息混杂着烧酒的味道萦绕在我的身体周围我好像也被沾染上了几分醉意心跳得厉害。

他是要亲我吗?我又紧张又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只是解开了捆住我的麻绳见我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勾起手指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呵小小年纪想得倒美。」

我:……

「小江」喝了不少酒大概也有些发热身上的外袍松松垮垮搭在肩上一身痞气。

我看到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他又泪眼朦胧了。

他大概觉得有些好笑「这不是你自找的吗哭什么?嗯?」

他倒了一杯水还拿了一根烤熟的鸡腿给我。

我肚子早就饿了接过来一边哭一边吃。

「小江」斜睨了我一眼「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下药?」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相互依偎着的风雪之夜沉默了一瞬坚定又乖巧地说「相公只会保护我不会害我的。」

他顿时噎住了。

沉吟片刻之后他问「我这干的可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抽抽搭搭地回答「不会错的。是上辈子上辈子我们成的亲……」

他看见我的神情不似作伪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难怪我看你也有一点面熟既然上辈子我们都成了亲那就说明该做的都做过了不如……我们现在重温一下?」

「小江」一把抱起我就往床上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脱掉上衣期身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呆呆看着他戏谑的眼睛心疼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主动整个身体都浑然僵住了。

我只是难受地又想掉眼泪。

相公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好多或大或小的伤痕。

他这一世是不是也过得很不好?

明明我和小桃花给他烧了很多很多的纸钱又做了很多很多的善事就是为了他来生能过得好一点的。

但是也没关系现在我找到了他以后会加倍对他好让他不再吃苦的!

我信心满满地为自己打着气只是方才微微一动破烂的小床就「咯吱咯吱」地响。

「小江」盯着我的眼睛半晌哑然失笑。

他用两根手指捏开我的手压低了嗓音像极了情人间亲密的呢喃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别动外面有人。」

他的气息紧紧裹住了我让我脑子变得晕乎乎的。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翻了个身拿背向着我。

「人走了只有一张被子将就睡吧。你要是敢打呼、磨牙吵得我睡不好我就把你丢出去。」

「相公先别睡啊!能不能先带我……去小解?」我红着脸请求他声音越来越小。

我也不想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尴尬的啊但是我刚才喝水喝得有点急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

外面黑漆漆的我又不认识路万一遇到别的山匪或者大蛇野兽之类的怎么办?

「真是麻烦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羞的姑娘家」「小江」冷着一张脸爬起来毫不客气地把外衣丢在我的身上「山里风凉自个儿披着。走吧!」

出了门我才看见这处寨子占据了一大片挨着山崖的空地零零星星修了二三十栋简陋的竹屋角落处还有些破旧的帐篷似乎也住了人。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往山下有几个彪形大汉守着。

典型的易守难攻。

努力将地形记住之后我解决完一切随着「小江」回了屋。

「这下总可以安安静静睡了吧?」他凶巴巴地盯着我。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小声地提醒他「我们上辈子其实没有……没有做什么。那时候你是一个太监……」

「太监?」

「小江」肆意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一直在耍我?」

「是太监又有什么关系?我从来就不在乎的!」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时竟无法找到言语来反驳。



朝堂之中一直有很多反对宦官专权的声音。面对朝臣的诘难,江得宝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所以在我们其乐融融的这一刻,没有人想得到,分别的日子会来得这么快。

那一天的雪下得很大,江得宝踏着满地雪色,深一脚浅一脚地独自走了回来。

我在门口等他,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赶紧跑上前去给他撑伞,又替他抖落肩头的雪,「相公,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没坐车?」

他接过伞,淡淡着说,「雪大,没找到马车,我就想快点回来看看你。」

他今夜格外不同,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微笑着看我,仿佛看不够似的。

他让人支开了小桃花,半晌之后,才缓缓开了口。 

「皇上给了我最后的体面,允许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他说着说着,就有黑色的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相公!」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是皇上早就答应了我的。捧我坐上总管太监的位置,接管魏瑾的势力,摸清所有的底细,再把一切都完完全全交还给他。」

「条件就是会放过你。」

「今日下了朝,他突然说时间已经到了。真是过分呀,多一天的时间都不给我留。我本以为,还可以为你和小桃花再多筹谋一些的。」

江得宝苦笑着说,「桃桃,我只剩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你陪陪我好吗?」

我忍住眼泪,扶着他缓缓坐到桃树下。

「很快会有人来查抄这里。皇上的话不可尽信,我在地下钱庄里给你们留了银子,你和小桃花要离京城远远的,不要让他再想起来。」

「桃桃,如果有来生……」

我已经泣不成声,「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

「桃桃,若我还是……」

「相公我不管,我只要你,只要是你……」

他笑了,「那一年我本就该死在狱中,能陪着你这么几年,已经是幸运。」

「我的桃桃,要好好活下去去呀……」

那双冰凉的手又试图伸出来摸我的额头,却在中途滑落了下去。

然后他轻轻阖上了眼睛,就在我的怀中一点点变冷。

透骨的寒意从他的身体渗进了我全身。

江得宝不在了。

他死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我的胸口仿佛破了个洞,没有撕心裂肺的疼,就是冷,冻结五脏六腑的冷。

无限的空虚感在心底蔓延开来,我像被一片黑漆漆的云托着往天上飘。

我晕了过去。

小桃花哭着摇醒了我。

我强打起精神处理了后事,为江得宝擦净了身子,换上了新衣。

那双里面绣了桃花的护膝他一直舍不得取下,磨损的面料和填塞的棉花我都补了好几次,眼下它在棺里静静陪着他,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我和小桃花扶着他的棺木走了七日,去了南城,他的故乡。

那是一个常年被飘动的雨雾笼罩着的小城,庙堂的恩怨厮杀,遥远的像一场不真切的梦。

江得宝给我们留的钱财,我给善堂捐了大半,剩下的我们在城边买了间小院,将他葬在了院子旁后山的一片野桃林边。

我开了一间小小的糕点铺,其中枣泥糕和核桃酥做得最好,常常还没做好就有客人排着队等候。

有个青年来得最早,站在寒露冻手的清晨等了我半天,笑着说,「我家娘子害喜了这两日什么都吃不下,就想吃你家的核桃酥。」

我笑着又送了他一盒。

他让我想起当年那个雨后的黄昏,也有一个俊秀的青年,在微醺的醉意里为自己嘴馋的娘子买了一份核桃酥。

我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胸口,那滋味……好甜啊。

小桃花一天天长大,性情、诗书、女红、厨艺样样出挑,就是那手字,歪歪扭扭地像狗啃过似的怎么也练不好。

和她爹爹一样。

在这里住久了,新结识了不少人,也有好些男子去托了官媒来求亲。

媒人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这个秀才如何谦谦有礼,那个商人如何富有和善。

我微笑着一一拒绝了。

「先夫很小气,他会不开心的。」

因为我曾得一宝,世间再无人能及。

得宝,得宝……

你看,你要我好好活着,我有做善事,我有好好活。


两年后,争斗落下了帷幕。三皇子坐上了最高的那个位置。

魏瑾见大势已去,只得服毒自尽。在他死之前,还强逼着魏夫人自缢而亡。

江德宝被任为首领太监,又在大皇子余孽刺杀时奋不顾身救了新皇,成了宫中的新贵,接手了魏瑾的职位,统领宫中所有太监。

他的权利越来越大,我们换了更华丽的屋子,金银珠宝堆了一屋子。

但我并没有觉得更快乐,只是有隐隐的不安。

午间廊下,我正在看书,突然觉得脖颈上一凉,一条长臂揽住了我的腰身,「桃桃又在看书?看的什么?」 

我嘴唇嚅动了好几下,才吞吞吐吐地说,「《佞幸列传》……」

江德宝的脸色,已不能用「惊愕」二字来形容了。

「我想看看,他们是如何发迹的,最大的依仗是什么,皇上重用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何会落个凄惨的下场。」

我鼓起勇气,干脆一股脑儿把话全说了出来,「我想知道,如果我是他们,怎样做才能得到善终!」

江德宝若有所思看着我。走廊上很安静,只有风偶尔吹打着珠帘的叮咚声。

「如今我的确已身处漩涡,生死都不由己……但我不是佞幸,新皇他,也不会让我成为佞幸。我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桃桃一定是会善终的那个人。」

不,我想要好好活着的人是你。我在心底想。

但我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江得宝收了手,不再收东西。

却还是有人费尽心思琢磨了半天,听说江总管极为宠爱一位夫人,以为他好这一口,于是又往府里塞了两个美姬。

我看见那两个在下雪天衣着单薄,却还要硬挤出微笑的娇艳美人,气呼呼地问,「贵重礼物现在变成了美人,江大总管还收不收?」

他笑着将人打发了,将我揽在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桃桃何必生气?我的心里可只有你。」

但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我,所以他渴求的越来越多。

我去集市逛的时候,不小心丢了荷包。

「这个荷包可是姑娘的?」

一个青年书生拿着我的荷包,含笑对我说,「不知可否问一下姑娘芳名……」

「打听别人娘子的闺名,读的圣贤书都被狗吃了?」

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我回头看去,就看见江得宝站在几步之外的一棵树下,阴恻恻地看着我们,一张脸清冷微寒。

他一言不发,强忍着怒气带我回到府中。

「桃桃,刚才那个男的,是不是长得人模狗样的?」

他俯首望着我,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我下颌的线条,并不曾用力,却让我不得不直视着他。

我把脸靠在他的手上,一遍一遍地安抚,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桃桃,不要和别的男子亲近,也不要和他们说话。你若真遇到喜欢的男子,至少……至少也等我死了,你再去找他好不好?」他目露哀求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相公,我不会找别人,我这辈子就只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听了这句话,一脸满足地紧锢着我,像是想把我紧紧镶在他身上。

他还加派了人手日夜围着我,不管我到哪里,都有几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过了几日,江得宝也察觉到了我的低落,收敛了几分,将人撤了。

只是他不当值的夜里,都会赶回来紧紧挨着我睡。有一次我半夜里口渴,起来倒水喝,刚一回头看见他坐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紧盯着我。

我无奈地抱着他躺下,「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只会和你在一起。」

我有时候会想,若是能有一个既像我又像江得宝的孩子,该有多好。他患得患失的毛病,也许也会有所减轻。

是的,因为他给了我无穷的勇气,我不再惧怕生孩子。可惜我们这样的夫妻,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去明觉寺上香时,撞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女童。她跌坐在地上,也不哭,而是爬起来紧张地问我,「姐姐痛不痛?小桃花给你呼呼。」

主持说这孩子是寺里收养的弃婴,因为出生在桃花纷飞的三月,故取名叫小桃花。

我叫桃桃,她叫桃花,真的很有缘分呢。

我一见这孩子就喜欢,于是在征得主持的同意后我将她带回了府。

江得宝皱起眉,「你想要孩子,多得是达官贵人上赶着给我们送庶子庶女。机灵的、活泼的、健壮的,喜欢哪种都可以,你怎么偏偏捡了这么个……」他看着羸弱得像猫儿似的女娃娃,还是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

四岁多的孩子已经会察言观色。小桃花怯生生地问我,「姐姐,老爷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那不是老爷,以后要叫爹爹。我也不是姐姐,以后要叫娘亲。小桃花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呀。」

又去拉着衣角安抚那个大的,「相公,你以前也嫌弃我太瘦小呢。」

他扯了扯嘴角,「你喜欢,就留下吧。」

然后他很快就后悔了。

夜里小桃花可怜巴巴地抱了小枕头过来,想要和我一起睡。

江得宝紧紧抱住我不肯松开,我温言劝了几句,他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小孩子讨厌死了,明日还是送走送走。」

那一晚,小桃花抱着我睡得很香,还打起了小小的呼噜。江总管蜷缩在床脚,委委屈屈混了一夜。

他离开的时候,小桃花眼睛还没睁开,嘴里迷迷糊糊说了句,「爹爹要早点回来哦。」

江得宝一愣,半天才「哦」了一声,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起来,再也没提送走的事。

小桃花交际能力惊人,不是缠着我,就是缠着江得宝。两个人很快熟络起来。

江得宝还特意寻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具回来,得意地说别人的女儿有的,他的女儿也要有。

我的渣爹向来没有参与过我们的成长,更别说陪着玩耍。

所以我看着将小桃花扛在肩上摘花的江得宝,觉得他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最好的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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