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轻点眼下,“表姐瞧不见这乌青?”
“鬼扯!”魏墨茵拍开表妹作怪的柔荑,“真上心怎不去大相国寺求签?我瞧着谢小将军待你可上心多了......”
话音被楼下的喝彩声淹没。
临街武科场忽传来震天鼓响,茶博士踮脚张望:“定是谢将军又夺头筹了!”满堂茶客蜂拥至栏杆处,唯有桑知漪垂眸翻阅饮子单,鬓边累丝金蝶随着翻页轻颤。
魏墨茵凑近低语:“听说谢小将军为求娶心上人,在御前立了武状元的军令状。”
“这话本子般的桥段。”桑知漪失笑,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襦裙上洒下碎金,“我倒想起该备件贺礼——表姐觉得龙泉剑穗可衬他?”
魏墨茵忽然盯着表妹腕间新添的翡翠镯,“这不是谢老夫人寿宴那日戴的......”
桑知漪漫不经心转着茶盏:“老人家赏的见面礼罢了。”她忽而倾身,鬓间茉莉香扫过表姐耳畔,“说正事,我想在西市盘间饮子铺。”
魏墨茵瞥见她袖口磨毛的素纱中衣,心下了然。
自大病初愈以来,这位表妹便似换了个人,从前最厌铜臭,如今竟要学商贾经营。
“你要多少?”魏墨茵指尖叩着檀木案几,“先说好,我可不懂熬制什么紫苏饮、二陈汤......”
“表姐只管坐着数钱。”
桑知漪展开誊抄的秘方,蝇头小楷间混着几味古怪配料,“我试过将洞庭橘皮混着崖蜜,味道应该不赖。”
“呀——”魏墨茵忽然轻呼出声,茶盏磕在青瓷碟上发出脆响。
桑知漪顺着表姐的目光望去,但见西市熙攘的人潮中,两道身影正穿过飘着酒旗的巷口。
暮春的日光透过镂花窗棂斜斜切进来,在二楼雅间投下斑驳光影。
饶是隔着两重雕栏,桑知漪仍能辨出白怀瑾玄色襕衫上绣着的暗银云纹。徐雯琴藕荷色披帛被风卷起一角,恍若流云掠过男子冷峻的侧脸。
他们并肩进了临街的醉仙楼。
“当真是珠联璧合。”魏墨茵指尖绕着杏色丝绦,望着楼下若有所思,“自白家遭难退亲,转眼竟有七载了罢?如今兜兜转转,倒应了那句破镜重圆。”
桑知漪垂眸望着茶汤里沉浮的碧螺春,琥珀色瞳仁映着天光。
若说姻缘天定,她前世郁郁而亡,莫不是因拆了这对璧人?
“姑娘,卫国公府的帖子到了。”丫鬟捧着朱漆托盘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烫金云纹笺上墨迹未干,谢钧钰的字迹力透纸背,倒比往日更遒劲三分。
边关捷报是昨日抵京的。
卫国公谢文渊率军大破东陵,缴获战马十万匹。朝野震动,天子亲赐丹书铁券,谢钧钰亦因武举夺魁授了北城兵马司指挥使。
如今谢府门前车马如龙,连桑家这等清流门第也收到了请帖。
“后日......”谢钧钰站在紫藤花架下,玄色箭袖沾着几片落英。
他今日未束玉冠,鸦青长发用银丝绦系着,倒显出几分少年气,“能不能晚些走?”
桑知漪倚着朱漆廊柱,腰间禁步的玉环佩随着摇头的动作叮咚作响:“阿爹要在府中办诗会,我与母亲需得先去谢府道贺。何时回府......”她故意拖长尾音,眼见着青年耳尖泛起薄红,“自然是母亲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