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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区猎人

都市猎人 著

美文同人连载

万物有灵,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不曾接触到的。六年前,一个神秘的巨蟒渡劫传说,吸引了全世界的猎人精英汇聚昆仑山,最后,巨蟒死去,所有猎人只剩林朔一人生还,从此林朔退隐山林。六年后,一枚巨大的鳞片出现在林朔面前,渡劫失败的巨蟒居然没死。为了追查六年前的真相,林朔再次踏上了征途。

主角:   更新:2024-01-29 0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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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禁区猎人》,由网络作家“都市猎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万物有灵,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不曾接触到的。六年前,一个神秘的巨蟒渡劫传说,吸引了全世界的猎人精英汇聚昆仑山,最后,巨蟒死去,所有猎人只剩林朔一人生还,从此林朔退隐山林。六年后,一枚巨大的鳞片出现在林朔面前,渡劫失败的巨蟒居然没死。为了追查六年前的真相,林朔再次踏上了征途。

《禁区猎人》精彩片段

“朔哥——朔哥!”
一只浑身漆黑、头上顶着一搓金黄色羽毛的八哥,掠进山村的一座土坯房,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屋内一个青年的肩膀上。
青年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老旧的中山装,鼻梁上戴着副眼镜,耳朵上夹着一根香烟。
他面前的书案上,摊着小学二年级的语文备课教案。
他叫林朔,六年前来到这座位于中国西南边陲的山村里,担任方圆百里唯一一所小学的代课老师。
停下手中书写的钢笔,林朔看了看肩膀上的八哥鸟,笑着把耳朵上的香烟取下来,划一根火柴点上,递给了它。
这只八哥鸟居然就这么一条腿站着,另一条腿熟练地接过香烟,喙嘴一张,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一边抽,八哥开口说话了:“朔哥,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鬼扯。”林朔白了它一眼,“这里谁能动得了你?”
“朔哥,我们十几年的兄弟,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八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歪着脑袋把一口烟喷在林朔脸上。
林朔神色开始凝重起来:“详细说说。”
“三辆改装越野车,朝着咱村来的,国内没这种型号,临时牌照。我盯了他们一会儿梢,一把军用十字弩从车窗里探出来,还好我跑得快。”
这只八哥连说带比划,好像成了精一样。
林朔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应该是冲你来的。”八哥语重心长地说道,“朔哥,那件事已经过去六年了,你差不多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林朔没接茬,只是笑了笑:“饭还热着,去吧。”
八哥点了点头,挥着翅膀飞走了。
林朔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他看着窗外,神色一阵晦暗。
六年了,还是被人找到了吗?
六年前的那场人间炼狱,还会再次让自己经历吗?
心灵上的痛楚开始折磨林朔,他面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一支。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再次经历那场雷雨之夜,那天下的雨,是血色的。
那天之后,他决定收山,在也不插手世间奇诡之事。带着小八落脚在这不知名的山村里,以为这样世人就找不到自己。
无奈天不遂人愿。
不过,就算找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已经收山了。
林朔冷笑一声,掐灭了手上的烟头。
……
三辆改装越野车,在山道上一路跋山涉水,终于开进了这座山村。
在这样的穷乡僻壤,这三辆纯黑色的改装大越野,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十足的。
村民很快就围了上来,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三米开外远远观望着。
有小孩儿还捡起了石子儿,刚要扔,被家大人一个巴掌扇下去,老实了。
越野车在一幢土坯房门前陆续停了下来。
打头的那辆车后座车门开启,一只高跟鞋踩在了村子里的泥路上。
村民们顺着这只黑色的高跟鞋往上看:
黑丝袜,大腿颀长笔直。黑色一步裙下包裹着丰满翘挺的臀部。裁剪精致的女式小西装,将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胸部展露无遗。
雪白的脖颈上,那张俏脸面若桃花,大眼小嘴翘鼻梁,就跟电影明星似的。
村民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咕咚。”
有村民咽下了一口口水,随后腰间软肉就被媳妇狠狠掐了一把。
另一侧车门,则下来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绿色的短袖军T恤外套着一件作战背心,露出的两条胳膊肌肉线条分明。
他跟在那个美女身后,来到土坯房的木门前。
“咚咚咚。”美女轻轻拍门。
没人响应。
再敲,还是没人应。
美女微微蹙眉,退开两步,转身对着村民,笑着地问道:“乡亲们,他在家吗?”
“在的,在的。”有村民一边揉着腰,一边忙不迭地叫道,“林老师,开门啊,有人找你!”
还是没人回应。
壮汉不耐烦了,冷笑道:“Anne小姐,你要请的这个人,架子也太大了。”
一边说着,他抬起一脚,就要踹门。
美貌的女子脸色巨变,来不及出声提醒,只能快速提腿,高跟鞋的鞋尖刹那间就点在了壮汉的膝弯处。
壮汉只觉得整条腿一麻,闷哼一声踉跄了几步,一脸惊讶:“Anne小姐,你……”
“魏行山。”女子面若冰霜地打断道,“我提醒你一句,对这位林先生,你要放尊重些。这次是我们有求于他。如果这次能请动他出山,那是我们的荣幸。”
“Anne小姐。”壮汉魏行山脸上闪过不快,“你我都是同一个雇主,而我手上有全亚洲最精锐的雇佣军小队。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解决的?”
Anne小姐脸上的寒意褪去几分,平静地说道:“魏队长,如果是对付人类,我当然是相信你和你的战友。可是术业有专攻,我们要面对的,是那些东西。”
两人正说着,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林朔。
他一身山村教师的打扮,胸口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消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Anne看见这张脸,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这张脸透出来的冷意。
这个男人的眼神,哪怕隔着眼镜,依然像一把刀子那样锐利,让人遍体生寒。
这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一想起有关他的种种传说,Anne的脸色有些发白。
“林先生您好,我叫Anne。”Anne压抑着心中的惊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
林朔的表情明显透着拒绝,但当他看到外面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时,神情缓和了一些。
“进来说吧。”林朔淡淡地撂下一句话,转身进屋。
两人跟进土坯房,Anne回身把门关好。
家徒四壁的土坯房,连椅子都没第二把。林朔坐在自己的书桌旁,Anne和魏行山只能站着。
林朔并不理会他们,气氛一时尴尬。
哗啦啦。
八哥鸟扑腾着翅膀飞进屋内,落在书桌上,歪着脑袋看着这两个陌生人。
看到这只八哥,壮汉魏行山点点头:“这只八哥挺精神啊,头上这搓毛就跟皇冠似的。”
“王八蛋。”八哥说道。
魏行山咧嘴笑了。他当然不会跟一只鸟计较什么,反而想逗弄一下它。
他上前几步,在书桌边上半弯下腰,跟八哥平视,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怎么骂人呢?”
“王八蛋。”八哥又说道。
“你只会说王八蛋吗?还会不会说别的?”
“王八蛋。”八哥重复地说道。
Anne低头在自己的随身手袋中翻找一阵,拿出一包软中华拆封,抽出一跟香烟塞进自己双唇之间,再用打火机点上。
随后这个美女将嘴上的烟取下,双手捧着,烟头朝自己,烟尾朝着八哥鸟,上前几步,郑重其事地说道:
“八爷,请抽烟。听闻您平生好烟酒,我这次来得匆忙,烟只能买到这一种还算好的,酒就没办法了,还请见谅。”
这番话说出来,林朔愣了一下,眯着眼看向了Anne。
魏行山则张着嘴,看看八哥鸟,再看看Anne,那神情像是觉得这女人疯了。
“你居然知道我?”八哥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美女,口吐人言。
Anne连忙说道:
“猎人圈谁不知道八爷的鼎鼎大名。您留下了太多传说了。”
“猎人圈里,我没见过你这个婆娘。”八哥冷冷说道。
“我有个同事,曾经有幸和八爷见过一面。得知我今天要来见林先生和您,特意嘱咐我要伺候好八爷。”Anne微微低着头,手上保持着敬烟的姿态。
“抽吧。”林朔这时候开口道,“这么好的烟,都已经点上了,不抽多浪费?”
八哥闻言再不客气,用爪子接过烟,喂进自己的喙里,吞云吐雾起来:“婆娘,你很会来事。”
“谢八爷夸奖。”Anne微微笑道。
魏行山这时候从惊异中醒过神来,喃喃说道:“这真的只是一只鸟?”
没人理会他。
Anne看到八哥开始抽烟,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紧绷的身子也松弛下来。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朔,欲言又止。
“看来,我的底,已经被你摸得差不多了。”
林朔轻轻敲着桌面,淡淡开口道,“说吧,对我下这么深的功夫,是为了什么事?”
听到林朔开口,Anne莞尔一笑:
“我叫Anne,是国际生物研究会的亚洲区负责人。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是一个国际公益性组织,旨在对全世界范围内奇异生灵的研究与开发应用。
与我同行的这位,是我们亚洲区行动队的队长,魏行山。”
魏行山此时终于从对八哥鸟的惊讶中醒过神来,站直了身子,对林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林朔淡淡瞟了这个身材壮硕的巨汉一眼,没搭茬。
“这次冒昧地拜访您,是因为这个。”Anne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自己的手袋中取出一个白布包裹,缓缓摊开,呈现在林朔眼前。
林朔原本不为所动,但看到这枚鳞片,神色微微一变。
他抽动两下鼻翼,大量的气味信息钻入鼻孔。
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林朔藏在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伸出手,从Anne手中把鳞片接了过来。
上手仔细观察,这枚鳞片两巴掌大,在洒进屋内的阳光下显得乌黑锃亮,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稍稍偏转角度,又能发现中间有一道三指宽的暗红纹路。
林朔心里咯噔一下子,脸色铁青,心里暗道:“是它?”
书桌上的八哥鸟,扑腾着翅膀飞到林朔肩头,也细细观察着这枚鳞片,开口道:
“朔哥,这不可能吧?”
“本来不可能,但现在可能了。”林朔把鳞片凑近鼻子,又闻了闻,“就是它,而且气味还很新鲜,这东西离开本体,不会超过一个月。”
“它居然还活着?”八哥激动地扇着翅膀,“它不是……”
“多说无益。”林朔打断了八哥的话语,抬起头看向Anne,“这东西,你们是在哪儿发现的?”
“俄罗斯远东联邦区,我国黑龙江的北岸。”Anne马上答道,“两周前,黑龙江以北二十多公里的一个村庄,一百八十二人失踪。其中有七十三人是中国籍。
俄罗斯警方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发现了巨型生物爬行的痕迹,还在现场找到了这枚鳞片。
此后,警方多处搜寻,凶手的行迹到了黑龙江就消失不见了。
黑龙江是我国和俄罗斯的国境线,俄罗斯警方调查不便,而且事关奇异生灵,所以俄罗斯政府上报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希望我们来着手调查此事。
这件事情引起了我们研究会的高度兴趣,因为……”
“打住。”林朔扬起手,打断了Anne的陈述,皱起眉头问道,“你是说,这枚鳞片出现在黑龙江附近?”
“是的。”Anne确认道。
“这怎么可能嘛。”八哥鸟似是无法相信这条信息。
别说身边的这只鸟,就连林朔自己,都对这个说法难以置信。
他认识这枚鳞片,确切地说,他认识这枚鳞片的主人。
这是一片蛇鳞。
光一片蛇鳞,就有两巴掌大,那么本体,又会有多大?
六年前他随父亲上昆仑山,曾亲眼目睹过鳞片的主人。
那是林朔见过的最巨大的奇异生灵。
当时的它,正在沐浴天雷,形同渡劫!
据他亲眼所见,那条巨大的奇异生灵,在六年前那个波谲云诡的雷雨夜里,就已经死了。
而这枚鳞片,似是将这一切都推翻了。
看来,是时候出去走一走了。
在林朔盯着这枚鳞片沉思的时候,屋内一片安静。
终于,林朔开口问道:“那Anne小姐这次来这儿,是想请我做什么呢?”
“当然是捕获这头奇异生灵了。”Anne小姐似是早就在等林朔问这句话,迫不及待地答道,“猎人圈里谁不知道,林先生是这方面的高人。”
“捕获?”林朔再次眯起眼,“如果你们是纯粹的外行,说出‘捕获’这两个字倒是情有可原。但你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应该不算外行。面对这种东西,能保住一条命,就很不错了。”
“这……”Anne似是一时词穷,随后马上说道,“我们绝对相信林先生的能力。”
“好。”林朔点点头,“既然你们相信我,我也干脆一些。我可以为此破例出山,但是要一千万,而且不论死活。”
“一千万?”不等Anne回答,魏行山首先不干了,开口质疑道,“小兄弟,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你要知道,我那支雇佣兵精英团队,三个小组总数十五个人,都签了生死合同,这次任务也就领一千万。
这一千万人民币,就等于是我们十五个人卖命的钱。
你区区一个人,也敢要一千万?”
林朔抬眼看了魏行山一眼,神色淡然地说道:“我说得是美金。”
“你!”魏行山似是迎面被人打了一拳,面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正要再说什么,膝盖侧弯处再次吃痛,原来是Anne又给了他一脚,示意他住口。
“这么大的金额,我的权限不足,请林先生稍候片刻,我要请示上级。”Anne语气平静地说道。
说完这句,Anne打了个抱歉的手势,拿出手袋里的手机,走向了屋外。
魏行山睁圆了眼,看着这个美女的背影。
听这意思,一千万美金,还能商量?
魏行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刚加入国际生物研究会不久,Anne既是他名义上的上级,也是他这次任务的保护目标。
这个女人,据他零碎打听到的各路消息,不单单是个美国哈佛大学生物学博士那么简单。
现在再看看桌子上的鸟,和桌子边上坐着的、一副落魄山村教师的打扮、一开口就要一千万美金的消瘦青年。
魏行山本以为,自己作为一个刀口舔血的雇佣兵头子,是这个屋子里最不正常的。自己所拥有的技能,也应该是最值钱的。
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在魏行山愣神的工夫,Anne已经打完了电话,回到了屋内。
她面带笑容地说道:“林先生,我已经请示过了。上面的意思,用这个价钱请林先生出手,实在是不成敬意。
只是我们研究会,是个公益性质的组织,资金有限。你看这样好不好,活体捕获一千万美金,死尸八百万美金。订金三成先付。”
“不是吧?”魏行山一声惊呼,“上面真的答应了?”
Anne没有理会魏行山,而是对林朔微微鞠了一躬:“我代表国际生物研究会,感谢林先生的仗义相助。”
“不必这么客套,就这么办吧。”林朔点点头,站起身来:“我要准备准备。”
“不急,我们等您。”
……
林朔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的屋子的后门,推开门。
外面是一个小院,门边是一块青石台面,上面放着菜刀案板,是林朔平时处理食材的地方。
小院对面,是一间红漆木门的正房,虽然是正房,但林朔平时不在里面住。
小院里种着菜。五六只鸡正在刨地找食吃。
林朔弯下腰一伸手,抓过一只红冠大公鸡的脖子。
公鸡剧烈地扑腾着翅膀,嘴里发出悲鸣。
林朔操起小院石板上的菜刀,手起刀落,公鸡头飞入旁边的菜地里。
一只黄狗斜窜出来,叼起鸡头就跑,扎眼就没了踪影。
拎着手上不断冒血的公鸡身子,林朔脚步不停,推开了正房的大门。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两三秒钟。林朔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抓鸡杀鸡,干净利落。
魏行山看着林朔的这套动作,感到一股子寒意从背后升起,同时又有些不明所以。
“他这是在干什么?”魏行山喃喃问道。
“公鸡血至刚至阳。”Anne轻声解释道,“是供奉凶器的上品。”
“供奉凶器?”
“猎门林家,供奉着一尊上古凶器,传家八十六代。”Anne说道,“林朔,是林家第八十七代传人。”
林朔拎着飙血的雄鸡,推开正屋的红漆木门。
搬到这里后的六年里,每逢初一十五,林朔都会推开这扇木门。
斩一只公鸡头,以至刚至阳的雄鸡血气,祭祀在屋内香案上供奉的事物。
而今天,并不是初一十五,是甲申年的六月二十。
阳历,则是2004年的8月5日。
香案前,血洒了一路。
林朔单手上举,将雄鸡血滴进香案上的白瓷杯子里,将鸡尸一扔,又从香案边取出三支香,划着火柴点上。
等了一小会儿,林朔举杯先高过眉心,然后将未凝固的鸡血洒在香案前。
做完了这一切,林朔又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在烟雾缭绕中开口了:
“追爷,仰仗您的庇佑,六年前我在昆仑山活了下来。
今天来消息,昆仑山那条畜生,不但没死,还跑到黑龙江去了。
还是请追爷跟我走一趟吧。
这条畜生,不该活着。”
这番话音量不大,似是喃喃自语。
说完后林朔跪下三叩首,这才起身,在香案后一阵摸索,摸到一条一巴掌宽的黑布带。
黑布带系着的,是一个乌木匣子。
这匣子就停在香案后,三米来长,一米多高,尺寸惊人,就好像一口棺材。
林朔微微弯腰,将黑布袋绕过脑袋扛上肩膀,斜挎起着这口“棺材”,转身走出屋子。
屋外的Anne,看到林朔背后的乌木匣子,一脸恭敬,双手合什拜了拜,连忙拉着魏行山让出了外屋的门口,好让林朔和乌木匣子通过。
“装神弄鬼的。”魏行山轻声嘀咕了一句,满脸不屑。
八哥鸟飞到乌木匣子上,用喙嘴啄了啄匣子,发出“咚咚”的声响:
“追爷,你好啊。”
八哥鸟跟乌木匣子里的东西打完招呼,又对林朔说道:
“朔哥,我回趟林子。这次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的那些母鸟啊,有几只性子烈的,我怕她们等不来我,撞死在山崖上。我劝她们改嫁去。”
“去吧。”林朔挥了挥手,脸上有些无奈。
Anne噗嗤一声乐出了声,随后正了正神色,冲八哥鸟伸出大拇指:“八爷,好胸襟。”
“婆娘,就是麻烦。”八哥鸟说完这句话,振翅冲天而去。
等到八哥飞远,林朔问道:“我一会儿坐哪辆车?”
“跟我一辆。”Anne说道。
林朔点点头,说道:“那还请麻烦把那辆车的后座全拆了。”
“啊?”魏行山眼珠子一瞪,“拆后座,干什么?”
“放我身后的匣子。”
“你这玩意儿包装完好,绑在车顶行李架上不就行了。”魏行山皱眉道,“我们这次入境获批的车辆紧张,人都坐满了。拆掉座位,你让我的人坐哪儿?”
林朔眼皮子不抬,微微摇头,“这东西我要随身照看。”
“我不同意。”魏行山坚持道。
“魏队长。”Anne小姐说道,“我们听从林先生安排。上面说了,只要能请动林先生,我们这支队伍就以林先生为首,什么都听他的。”
魏行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冷着脸对Anne说道:“你是上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罢,魏行山做了一个手势,其余几辆越野车车门齐齐打开,窜下来十多个动作麻利的军人。
这些军人快速在魏行山面前站成一排,跟刀切一样整齐。
这让林朔稍稍有些意外。
雇佣军他以前也接触过,大多是老兵油子,纪律涣散。但这支雇佣军,似乎不是普通货色。
“大家帮忙,把这辆车的后座全拆了。”魏行山下令道,“原本这车上的兄弟,去其他车挤一挤。”
魏行山在这队雇佣兵面前,似是有令行禁止的绝对权威。众人没有丝毫异议,很快就取出工具箱,开始拆后座。
令人意外的是,指挥其他雇佣兵拆后座,并且给出专业指导意见的,居然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兵。
这女兵个子有一米七,一头齐耳短发,长得很俊俏。
发现林朔正在观察这个女兵,Anne小姐马上介绍道:“她叫柳青,是我们亚洲区行动队的副队长。她可是我们的科技装备专家哦。”
这会儿工夫,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
林朔家门口不远有个大槐树,就在村子中心,长得枝繁叶茂。
晚上六点左右,正是村民们晚饭后开始纳凉的时段。
大人坐着竹椅马扎,摇着蒲扇,小孩儿围着槐树跑来跑去。
看到林朔出来,大人们停下嘴里的闲话,纷纷用本地方言向林朔打招呼:
“林老师好啊。”
“林老师,这些都是谁啊?”
“林老师您这是要出远门吗?”
“林老师,这次要走多久啊,耽不耽误我家孩子的课啊?”
林朔怔了怔,微微转过身,把身上的乌木匣子卸下来,立着停在越野车旁边。
他脸上带笑,走到槐树边,提了提裤角,坐在一个村民让出来的马扎上,开始跟村民们聊家常。
他和村民们说得是本地土话,口音浓重,Anne和魏行山一句都听不懂。
眨眼半个小时过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雇佣兵这边早就拆完了后座,就等林朔出发。
Anne站在越野车旁,耐心地等待着,魏行山却有些耐不住火气了:“这他娘咕咕叨叨的什么时候算完?出山还要七个多小时呢。”
Anne没理他,副队长柳青开口说道:“魏队,人之常情,耐心点吧。”
魏行山沉默一会儿,指了指身边的两个雇佣兵,又指了指立在车边上的乌木匣子:“你们俩,赶紧把他这匣子抬上车。这乌漆嘛黑的,身边立口棺材,看着都渗得慌。”
两个雇佣兵咧嘴一笑,马上开始行动。
这两个兵都是一米八的个头,身强力壮,根本不把这匣子当回事。两人一边一个,打算推到匣子直接往车上抬。
结果其中一个雇佣兵一推,嘴里“咦”了一声,乌木匣子居然纹丝不动。
再一推,匣子还是没动,这个雇佣兵反而退出去一步。
“你没吃饭啊?”对面那个雇佣兵笑话了战友一句,双手抱住匣子,往自己怀里揽。
手上一吃劲,这个汉子脸色也变了,回头冲魏行山欲言又止。
“你俩给我起开!”魏行山早就看得不耐烦了,“丢人玩意儿,我来!”
魏行山说完这句,上前两步抄起垂在一边的黑布带,往肩上一扛。
“哎?”
乌木匣子晃都不带晃的。
其他十来个雇佣军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说道:“魏队,要帮忙吗?”
“不用。”魏行山表情认真起来。
他稳稳扎了一个马步,双手紧紧把住了黑布带子,脚趾稳稳地抓着地面,腰部逐渐发力。
“咔啦咔啦。”
这个一米九多的巨汉,全身的骨节发出阵阵脆响,脖子上青筋毕露。
“给我起!”魏行山一声暴喝,木匣子微微一晃,终于开始离开地面。
半寸、一寸、一寸半、两寸。
离地两寸,魏行山全身开始打起了摆子,面色发紫。
就在马上要力竭时,他忽然觉得肩上的重量减轻了大半,木匣子被他扛了起来。
一扭头,发现林朔已经从老槐树那边回来了,正弯腰托着木匣子的底部。
林朔扯了扯嘴角:“好意心领了,还是我来吧。”
一边说着,林朔伸出另一手搭住了黑布带子,轻松地一甩一扶,乌木匣子就稳稳地被他斜挎在了身后。
两人周围,雇佣兵们看林朔的表情,就好像看见鬼一样。
魏行山的力量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他们最清楚。
三年前,他还是军区大比武的硬拉冠军,一身硬气功冠绝全军。
魏行山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朔,喃喃道:“你人瘦瘦巴巴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还有,这匣子里装得是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说完,林朔就斜挎着匣子,拉开了越野车的掀背门。
就好像放一个书包一样,林朔把匣子卸下来,半搭在车厢后面,然后稳稳地一推,整个乌木匣子就被装进了车内。
随着林朔这番动作,越野车一阵剧烈摇晃,轮胎肉眼可见地陷下去了一些。
周围的人目睹着这一切,寂静无声。
……
越野车的发动机怒吼着,缓缓驶离了这座中国西南边陲的村庄。
即将拐出村道时,林朔开了车窗,八哥鸟飞了进来,停在林朔的肩膀上。
这只鸟似是有些萎靡,沉默着一动不动。
“怎么了?”林朔扭头看了它一眼。
“朔哥。”八哥鸟嗓音低沉地说道,“我到最后……还是对她们说谎了,说我还会回来的。”
林朔看着汽车后视镜里的万家灯火,微微出神。
“我们还回来吗?”八哥鸟问道。
“但愿吧。”


Anne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林朔一直观察着老汉的表情。

这个老汉满脸的皱纹,一双眯缝眼虽说不大,但闪着光。

Anne这个问题一抛出来,老汉眼里的光芒似是凝住了。

他怔了怔,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哎,那群外乡人不懂事,遭报应了呗。”

“外乡人?他们跟你们,不是同一个村的吗?”Anne问道。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长了。”老汉嘬了两口旱烟,说道,“七十多年前,日本人占了东北,我爷爷带着村里人逃难逃到这里,看到这儿有山有水,于是就安顿下来。

不过刚落脚的时候,日子可难啊。一群庄稼汉,打猎的手艺早就还给祖宗了,粮食又吃完了,第一个冬天眼看就熬不过去。

然后每天早上,大伙儿发现,河边老是有动物死尸。

什么狍子啊、野猪啊、还有鹿,肉都是新鲜的。

那年冬天,当时全村三十来口人,就靠这些东西活了命。

我爷爷好奇,有天晚上没睡觉,在河边蹲了一宿,终于见到了黑水龙王它老人家的真身。

原来啊,是它老人家在夜里,一趟一趟给我们村送肉。

后来我爷爷打听到,不仅仅是我们村,那时候从南边逃难过来,在这里儿方圆几百里安家的几千口人,都得到了它老人家的救济。

打那时候起,我们这儿方圆几百里,都记着龙王爷的恩情。

我们这儿有个说法,只要见龙王爷它老人家一面,它老人家就记住了,会保佑这人一生平安。

说起来,我其实算福气好的,小时候见了一面,我这辈子在山上,也就没出什么事。

不过,龙王爷有个忌讳。那就是水里的东西不能动。谁要是动了,它老人家就会不高兴。”

说到这里,老汉停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

Anne则看了一眼林朔,微微点了点头。

江上那座铁索桥的谜团,似是解开了。那条鳇鱼没人动,估计就是黑水龙王的原因。

不过,随后两人又想到仅在五公里之外的贾林达,居民们似乎没这个忌讳,两人曾看到过不少渔船。

看来一旦离开了黑龙江岸边,进入了外兴安岭,规矩就不一样了。

“您是说,隔壁村就是因为动了水里的东西,才被黑水龙王弄成这样的?”Anne很快又问道。

“可不是嘛。”老汉把嘴里的茶叶吐回杯子,点头道,“这群人,是最近两三年才搬过来的,大多是在国内混得不如意,跑这儿来给俄罗斯一家林业公司打工的,就在附近山上砍木头。

他们看我们这儿不错,就在河对岸安家了。

这群人,讨厌!

我们警告过他们,别动水里的东西。他们非不信,一网一网地在河里捞鱼,你说这事儿,龙王爷它能答应吗?

这都快小一百年了,从没听说过龙王爷发这么大的火。

要是以往,谁家要是动了水里的东西,龙王爷半夜过来吃他们家几头牲口,也就算了,并不伤人。

这结果这次,你们也看到了,整个村子都碾了,人都不见了。

哎,你们几个年轻人听好了,山上的东西,你们为了活命吃了喝了没事儿,可千万打水里的主意。

龙王爷,最近脾气不太好啊。”

Anne连连点头:“这您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城里来的人,在水里扑腾几下都够呛,谁还会动水里的东西呢?”

“那就好啊。”老汉似是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了,明天一早,我们村里还有一件大事要忙。你们明天也要赶路,早点歇息吧。”

“老人家,村里明天有什么事儿啊?”

“龙王使者,要来主持村里的龙王祭。”老汉说道,

“龙王使者?那是谁啊?”

“就是能替我们向龙王爷传话的人。”

“还有这种人啊?”

“当然有了。我们村口做的那尊蛇像,就是给龙王使者祈福用的。这事儿在我们这里,比过年还重要。”老汉说道,“明天我一忙起来,可能就顾不上你们了。”

“没事儿,老人家,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

“好嘞,早点睡吧。”

……

这天夜里,林朔四人,睡在老汉家的客房里。

说是客房,其实是老汉小儿子的屋子。老汉要留客,他就去二哥屋里睡了。

杨拓和柳青,在其他家打探完消息,也回来了。四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两个女人睡床上,林朔和杨拓打地铺。

四人把今晚打听到的消息一合,发现跟之前老汉的那番说法,基本一致。

“照这么说,这黑水龙王,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了?”柳青轻声说道。

“应该是。”杨拓说道,“不过我没想到,这头奇异生灵在当地居然有这么好的群众基础。看来这次捕猎行动,想得到当地人的支持,是不太可能了。”

“我们还要捕猎它吗?”柳青问道,“听起来,这只生物更像是人类的守护者。”

“方圆几百里的当地村民是人,消失了的那一百八十二个伐木工人,就不是人吗?”杨拓沉声说道,“什么时候我们人类的命运,要被一只动物去主宰了?”

Anne这时候说道:“杨博士说得有道理。如果真的是黑水龙王导致了那一百八十二个伐木工人失踪,那它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可那一百八十二人只是失踪啊。”柳青说道,“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已经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查清楚呢?”

“这个没错。”Anne问道,“不过,从何查起呢?”

“我觉得,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所谓的黑水龙王。”杨拓说道,“在这荒山野岭找人不容易,找那么大一头家伙,总归简单一些。”

“可是别说我们了,就算当地人要见黑水龙王一面,都难上加难。”柳青说道,“杨博士我们不是打听过吗?连他们都不知道黑水龙王平时在哪里。”

“我听这里的老伯说,明天,能和黑水龙王沟通的龙王使者要来,这可能是条线索。”Anne说道,“林先生,您认为,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能跟黑水龙王这种奇异生灵沟通吗?”

“你既然多少知道些猎人圈里的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林朔淡淡说道。

Anne笑了笑:“确实,我们听说,猎人六大家中的章家,有跟野兽沟通的秘技。而且章家人的活动范围,也在东三省附近。您的意思是,章家,有可能和这龙王使者有关?”

“我可没这么说。”林朔沉声说道,“章家人,在六大家里性子最为刚猛。往年捕猎,就数他们家人死的人最多。

他们,是绝不会和黑水龙王扯上关系的。一旦扯上了,不是他们死,就是黑水龙王死,没有第三种可能。”

林朔这番话掷地有声,屋内一时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Anne问道:“那这件事情,肯定跟章家无关了。林先生我实不相瞒,这次行动我们本来打算邀请的,除了您以外,还有当代章家的家主,章连海先生。

一方面是因为章家离这儿近,另一方面,我们听说林家和章家配合最为默契,如果两家高手一起行动的话,那就万无一失了。

可是,章先生却好像失踪了一样,我们实在是找不到他。”

Anne一提到章连海,林朔沉默了。

外兴安岭的夜晚,没有城里的光污染,屋内一片漆黑。

黑暗中,一小团火焰照亮了林朔的脸。他划着了一根火柴,点了一根香烟。

那是老汉的二儿子在白天的时候,递给林朔的客烟,他一直夹在耳朵上没抽。

那一小团火焰很快就熄灭了,黑暗中烟头的亮度忽明忽灭。

“章哥和章嫂,六年前死在了昆仑山上。”林朔抽了几口烟,语气平静地说道。

“什么?”Anne的语调听起来高了八度。

“我知道你在套我的话。”林朔说道,“不过这事现在说倒也没什么,毕竟人已经走了六年多了。”

Anne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您之前说,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当年昆仑山上的那头奇异生灵?”

“嗯。”

“这黑水龙王,真的这么强大?就连您的父亲和章连海先生联手,都……”

“六年前的昆仑山,不单单是一头奇异生灵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林朔打断了Anne的话语,然后拉回已经扯远了的话题,“章家人有跟野兽对话的本事不假,可这门手艺,并不是他们压箱底的绝活。

在我们猎人圈里,这种能力并不稀奇。六大家里会这个的,就有半数。六大家之外,甚至猎人圈之外,有类似能力的人也有。”

“同时,我们也不排除这个龙王使者,并不能跟黑水龙王沟通。”杨拓这时候插话道,“他可能通过一些骗术,利用当地人和黑水龙王的关系,来进行诈骗谋利。”

“嗯。”Anne应了一声,“看来,我们还得在这里再待一天。明天,我们一起见识见识这个所谓的龙王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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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好几天没合眼的林朔和衣而卧,睡着了。

林家有秘法,可以让传人在进山之后不睡觉。但这种法子对身体损耗较大。

确认周围安全,有条件睡觉的时候,林朔绝不会客气。

正睡着,屋外的一阵鞭炮声,把林朔惊醒了。

睁眼往窗外一看,天还没亮。

床上的两个女人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几点了?”

“四点半。”

“这么早就放鞭炮,太缺德了,我还以为又回到军营了呢。”柳青嘀咕了一句,悉悉索索地开始穿衣服,“你们继续睡着,我出去看一下。”

“别睡了。”林朔听着外面的动静,轻声说道,“龙王使者来了。”

……

等四人起身出屋,发现老汉一家黑灯瞎火的寂静一片,人早就不在家里了。

离老汉家不到一百米的村口方向,鞭炮声之后,又传来一阵阵锣鼓声。

四人顺着声响摸过去,拐过一个胡同口,这才看到村口方向人头攒动,早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村民们都很安静,围着村口的那尊巨大的蛇像站着,大多举着火把,照得周边亮如白昼。

人群最里面,传来一阵阵唱歌不像唱歌,念经不像念经的哼唱声。

人群边上不远,有一株红皮云杉,十多米高,挺结实的样子。

红皮云杉边上,拴着一条灰色的毛驴。

这条驴面前放着一桶豆子,它正在嘎吱嘎吱嚼着,旁若无人。林朔四人过来,它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把脑袋伸进了桶里。

林朔绕过那头驴子,三两下就上了树,找了个枝丫落脚,背靠在树干上。

柳青和Anne两个女人,也爬了上来,手脚都很麻利,尤其是Anne,直接来到林朔的身边。

反倒是杨拓这个大老爷们,试了一下没上来,略显尴尬地在树底转悠了一圈,然后干脆靠着树干坐下了。

林朔扒拉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树枝,终于看清了人群里的情景。

在那尊巨大的蛇像边上,坐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老者。

那老者穿着一身黑色大褂,头上戴着一顶青灰色的瓜皮帽子,留着花白的山羊胡,手里拿着一把三弦。

看他的装扮,似是一个中国传统的说唱艺人。此时他嘴里哼哼唧唧的,也确实唱着什么。

不过这种唱法,林朔在国内没听过。嗓音低沉而又沙哑,来回来就那几个音调。乍一听觉得单调,但听久了,会觉得挺有滋味。

林朔这个身份,自然知道不少江湖上的奇人异事。这种说唱艺人,算是江湖上最底层的,林朔并不陌生。

这种唱法林朔在国内没听过,不过他知道,但凡是这种曲式单调的说唱方式,往往是用来叙事的。

曲子不重要,手里的乐器更不值钱。卖的,就是嘴里的词儿。

林朔仔细听着,慢慢听明白了。

老者嘴里的词儿,其实就是讲了一系列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那条黑水龙王。

它怎么出生,怎么得道,怎么在成为天上的龙神,又因为什么事情下凡,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它在这里怎么帮人。

老者体力是真不错,这段唱,足足一个多小时。

林朔听着听着,还真听进去了。

等老者唱完,早已天光大亮,村民们手里的火把,也早就熄灭了。

“林先生。”Anne看到老者终于唱完了,轻声问道,“您觉得,这老人家唱的事儿是真的吗?”

“编得不错。”林朔点点头,“这老头儿有几分能耐。”

“啊?他终于唱完啦?”柳青晃了晃脑袋,“我都听睡着了。”

人群中的老者在唱完之后,接过村民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大家伙儿都听好了,龙王爷啊,最近不高兴,河对岸的那群外乡人,把它老人家得罪了。

它老人家慈悲,也没把那群外乡人怎么样,就是赶到江对岸去了。

它老人家分得清楚,你们跟他们不一样,所以并不怪罪你们。

不过啊,龙王爷疼咱们,咱们可不能没心没肺。

除了给他老人家立像之外,明儿个,你们再准备些祭品,去江边孝敬孝敬它老人家,这事儿啊,也就过去了。

大家都放宽心,好生过日子,有龙王爷保着咱们呢。”

这番话说完,村民们个个笑逐颜开。

“龙王爷圣明啊!”

“这群外乡人,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可好歹是那么多条人命,真要是打了杀了,也是造孽。”

“龙王爷这么办,真是太好了!”

“龙王爷心善啊!”

“没说的,明天的祭品,我们家出一头羊。”

“我们家出五只鸡!”

“我们家出一头整猪!”

……

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声,人群边上又燃起了鞭炮。

村民们四散开来,让中间空出更大的地方,锣鼓队开始吹吹打打,秧歌也扭了起来。

那种欢天喜地的气氛,就跟林朔小时候过年一样。

这里的人,其实庆祝的传统,还是跟黑龙江以南非常相似。

只不过离开故土半个多世纪后,他们的传统里,又多了一项,那就是这场龙王祭。

黑衫青帽的龙王使者,等村民热闹够了之后,又主持了一场仪式。

他在蛇像前念了大段祷文之后,又带领村民,给那尊巨大的蛇像磕头。

几百个村民跪在村口,心甘情愿地磕头,动作整齐划一,非常虔诚。

那种庄重的仪式感,让人看了很震撼。

做完这些,边上的村民又放了一串鞭炮,这套近百年来慢慢约定俗成的仪式,似是结束了。龙王使者脸上原本肃穆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村口空地上的人们,开始逐渐散去。

那老者接过村民送来的一袋玉米面粉,又摆了摆手,似是谢绝了什么东西。

他拎着那一小袋面粉走出人群,向林朔所在这棵红皮云杉走来。

走到近处,他看到树下坐着的杨拓,微微一愣,没说什么,而是把手里的面粉袋挂在毛驴身上。

然后他脱下大褂放进毛驴上的行囊里,又从行囊里取出一件黑色的短装换上。

他下身原来就穿着扎脚裤和布鞋,换了一件上衣,全身上下就变得紧凑利索起来。

换好衣服,龙王使者抬头看了树上的林朔一眼,神色如常,解下毛驴就往村外走。

林朔发现,他随行的那头毛驴上,总共有四袋面粉,看来这座村子,并不是他此行的第一站,也应该不是最后一站。

林朔一打手势,四人下树的下树,站起来的站起来,远远地吊在了龙王使者身后。

这老者的毛驴,只是用来驼东西,他自己并不坐上去。不过这老者的腿脚,远比一般人快。

跟着他翻过一个山头,四人中其他人倒没什么,学者出身的杨拓,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柳青拿出背包的里步话机,跟山上的魏行山取得了联系。林朔看这女人已经安排上了,自己索性独身一人拐进了密林。

那把巨大的反曲弓,追爷,已经跟林朔分开一整天了,原本由小八和魏行山看管。

现在柳青在联系魏行山截人,他就想着马上回到临时营地,把追爷带上。

一进了山里,身边有追爷和小八陪伴,总归安心一些。

在山上的临时营地里接到小八和追爷,再回到山道上,林朔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听动静,那位走山路飞快的龙王使者,已经被魏行山带着雇佣兵给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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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认了危险暂时过去后,众人先后过了桥。

为了保证两名学者的安全,魏行山还是坚持打了那道滑索,让他们滑过来。

前前后后,这条江拦了众人将近四个小时,等到大部队在江的那头汇合,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

林朔没有走远,就在林子里等着他们。

等到再次出发,林朔肩头上的那只八哥鸟,似是对老教授何子鸿有了些兴趣,飞到了老人的肩膀上。

何子鸿有些意外,看着自己肩头上的小八问道:“八爷,你有什么事吗?”

“老头儿,刚才听你说鱼,我觉得你懂得挺多的。”小八一边用喙嘴梳理自己身上的羽毛,一边问道,“听说你是个生物学家?”

“呵呵。”何子鸿笑了笑,“算是吧。”

“哦。你们生物学家,这次来找那个家伙,是为了什么呢?”小八继续问道。

“研究啊。”何子鸿说道,“这头生物太特别了,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对它很感兴趣。”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小八语气似是有些不高兴,“八爷我就不特别吗?我告诉你老头儿,我八爷祖上这一支,朔哥说了,那叫凤凰遗脉,牛逼得一塌糊涂。要不这样,你们研究会出个三五千万美金,八爷我配合一下你们研究怎么样?”

“这……”何子鸿脸色一僵,看了林朔一眼。

林朔在前面走着,头都没回。

何子鸿又笑了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八爷你平时这么忙。”

“没事儿。”小八豪气干云地说道,“不就是抽点血的事儿嘛?八爷我一顿就补回来了。”

Anne走到何子鸿身边,一脸的哭笑不得,问道:“八爷,您这是怎么了?想把自己卖了吗?”

“婆娘,一边儿去。等哪天你睡上朔哥的床,成了八爷的嫂子,再来管八爷的事儿。”八哥鸟一句话就把Anne说得哑口无言。

大家都乐了,但都没敢说什么。这只八哥鸟嘴里不饶人。除了林朔,它谁都敢怼。

何子鸿犹豫了一会儿,觉得糊弄不过去了,终于坦言道,“八爷,你觉得你什么地方最特别?”

“我聪明啊。你见过哪只鸟像八爷我这么聪明?”

“对,聪明。”何子鸿感叹道,“我早就听说过八爷的威名,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鸟,也最像人。不过……”

“不过什么?”小八问道。

这一人一鸟的对话,此时已经吸引了同行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何子鸿这位生物权威的说法。

毕竟,小八这只八哥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是何子鸿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他的学生杨拓开口道:“你的聪慧,在常人的眼里很惊艳,但在我们眼里却不值钱。你确实很像人。可是像人,反而是生物学上最没有研究价值的特征。这世上人还不够多吗?而且,你的聪明,想必是林家……”

“小杨别说了。”何子鸿打断了杨拓的解释,换上一张笑脸,对小八说道,“八爷,你是无价之宝,但你已经有主人了,我们怎么能横刀夺爱呢?要不这样,你去问问林先生愿不愿意?”

“哼,两个书呆子不识货。”小八飞回了林朔的肩头,对林朔说道,“朔哥,打听清楚了,他们确实对我没兴趣。”

“傻鸟。”林朔白了小八一眼,“我让你打听了吗?”

“我想给自己估估价嘛。”小八说道。

“你的价值,他们不懂的。”

“哦。”

……

山路崎岖,一行人又走了三个多小时。

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不过好消息是,这儿慢慢开始有路了。

既然有了山道,山村也就不远了。

翻过最后一个山头,沐浴在晚霞余晖里的林朔,终于看到了那座村子。

眼前的奇怪景象,让负责开路的他停下了脚步。

这里地势高,视野好,山下的村子一览无余。

村子坐落在群山之间的山谷里,中间一条小河贯穿,依山傍水。地方是偏了点,但布局挺不错的。

小河西边的村道上,能看到不少人在走动。眼下正好是吃晚饭的点,各家各户炊烟袅袅,一派平静祥和的景象。

而在这条小河的东边,却是一片房倒屋塌的情景。

那些木结构的屋子,好像被龙卷风袭击过一样,到处都是残破的木板。碎玻璃在夕阳下反着光,那一地花花绿绿的,应该是一些散乱的生活用品。

这条十米宽的小河,就好像是天堂和地狱的界限。

“这个村子,就是根据俄罗斯警方情报,被那头奇异生灵袭击的村子了。”Anne走到林朔跟前,看着山下,轻声说道,“不过很奇怪啊。”

“是啊。”魏行山也来到两人身边,“小河东面的村子既然被袭击了,西村的人应该跑光了才对啊。”

“谁说不是呢。”王勇说道,“怎么还照常过日子呢,这心也太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何子鸿说道。

“先去现场考察一下吧。”杨拓放下背上的大包,从里面拎出一个小箱子,“咔”地一声打开,检查里面的工具是否齐全。

“行。不过既然附近还有不少村民,我们这么多全副武装的人下去,容易打草惊蛇,干脆这样吧。”魏行山下令道,“其他人就地扎营,王勇你负责周边山头的警戒。我和柳青护送两位学者去现场考察。Anne小姐,林先生,你们要不要跟来?”

Anne看了看林朔的神色,发现他并不反对,缓缓点了点头:“我们去吧。”

……

一行六个人下山,顺着村道,首先走进了那片废墟中。

迈进这里的第一步,众人就感觉,这里的地面,跟村外面不一样。

明明同样是土路,但脚下传来的感觉,却明显硬了很多,也更加平坦。

而林朔从迈进废墟的第一刻开始,神情就凝重起来。

他快速地抽动着鼻翼,这里残留的某种很微弱的气味,似是一下将他拉回了六年前的那场雷雨夜。

那天晚上,哪怕大雨磅礴,也冲不掉空气中这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这种味道,跟父亲林乐山胸膛里洒出的鲜血气味一起,铭刻在林朔记忆的最深处。

在这六年里,这份记忆就像是一个梦魇,在深夜里让他无法入眠,又在清晨把他惊醒。

林朔的脸慢慢褪去血色,他摸了摸自己身上,才记起最后的三根烟,已经在请追爷的时候用掉了。

“林先生,你怎么了?”Anne这时候问道。

“没什么。”林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有烟吗?”

“哦。”Anne赶紧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一盒中华烟,这是她为小八准备的。

林朔从盒子里取出一根,Anne赶紧给他点上,她发现林朔拿烟的手,正在不断轻微地颤抖。

“林先生,你还好吗?”Anne观察着林朔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没事了。”林朔抽了一口烟,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看了看周围。

从山上看,觉得这里好像被龙卷风袭击了,可真正走到这里,才发现远不止如此。

这里就好像被一辆超大型的压路机碾过一遍,什么都是扁的。

那些在地上的房屋建材,看起来是一片。可杨拓在取样的时候,发现用手拿不起来,全都碎了。

何子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正常来讲,这种现场考察,随着线索一条条出现,当时的情况随之慢慢浮出水面,在场的科研工作者,应该是越来越明白。

可他现在,看着这里的残墙败瓦,却越来越迷糊。

何子鸿感觉到,自己专业上的狂热在慢慢地降温,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正在心里滋生。

“没有发现任何血迹。”杨拓站起身来,“这里的村民,似乎是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难道,全被那东西给一口吞了?”魏行山这时候说道,“你们看看周围,房子被压什么样了,那么大的家伙,吃人一口吞下就是了,根本不需要见血。”

“可失踪的有一百八十多人。他们傻吗?等着被这东西一个个吞掉,不知道跑?”杨拓的这个问题,让魏行山怔了怔,挠了挠头。

柳青颤声问道:“听说,这东西是条大蛇?”

“不是蛇。”林朔摇了摇头,“至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蛇。”

“无论是什么,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吧?”杨拓问道,“可你们看周围,根本就没有它的行迹。它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然后带着一百八十多人,又凭空消失了。”

“是啊。”何子鸿也感慨道,“这么大的体型、这么重的躯体,不可能会飞吧?而就算会钻地,也要留下洞口才对啊!”

Anne这时候微微一怔,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目光忽然看向了几十米开外的那条河。

看了那条河几秒钟,Anne又看向林朔,眼神里似是在咨询什么。

林朔缓缓地点了点头。

“林先生,您的意思是……”Anne似是想确认什么,开口问道,“它的行迹,就是这条河?”

“什么?”

“这不可能!”

“这十米宽的河,是那东西的行迹?”

“这家伙来一趟这里,就能压出一条河来?”

“你们还越说越离谱了,压出一条河那是什么概念?它要是真有这个能耐,我掉头就走,这买卖说什么都不干了。”

林朔在众人目光下,缓缓吐出一口烟,“我的意思是,这条十多米宽的河,勉强能容下它。它应该是从水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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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林朔等一行六个人,没有过那条河,而是返回了山上。

虽然林朔解答了那东西的来去途径,但那片废墟里,依然有很多未解之谜。

比如那一百八十二人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如果是被那东西袭击,怎么会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

再比如,河对岸的西村,为什么能够如此平静。

时间确实能够抚平伤痛、消除恐惧,可是东村受到袭击,距今不到一个月,这点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西村的人,凭什么不搬家?

带着这些疑问,众人决定先不过河进入西村,等到明天,大家准备一番再进去。

回到山上,天已经擦黑了。

雇佣兵们在山上找到了水源,那是一条小溪,应该也是村子里那条河的源头之一。

就在这条小溪边上,大家燃起篝火,团团围着。

“这事儿透着蹊跷啊。”魏行山掰断一根树枝,续进火堆里,缓缓说道。

“是啊。”何子鸿也说道,“这里的事情,从目前的情况看,远远不止一起生物袭击事件那么简单。”

“老师、魏队长,我其实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杨拓扶了扶眼镜,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很明确的,就是找出那头奇异生灵,然后尽量捕获它。其他的事,跟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无关。”

杨拓这番话出口,让周围安静了片刻,随后魏行山点点头:“杨博士说得有道理。我们不是俄罗斯警方,不是来破案的。”

“魏队。”这时候王勇说道,“刚才你们在山下勘察的时候,我们几个兄弟在山上,也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魏行山问道。

“说不上来。”王勇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魏队,你还记得两年前,在北非的事儿吗?”

王勇这番话出口,林朔发现魏行山的脸僵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

“两年前北非发生过什么事啊?”柳青似是也看到魏行山的反常,轻声问道。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魏行山说道:“两年前,我和王勇,还有这里其他几个兄弟,还是在役特种兵。具体在哪支部队,就不方便透露了。总之是以国际维和部队的名义,在当地执行一项任务。那次我们算是栽了,十六个人进那片林子,活着出来的,只有五个。”

“被埋伏了。”王勇叹了一口气,“事后我们才知道,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远远跟了一路。”

说到这里,王勇顿了顿,把目光转向魏行山:“魏队,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今天晚上我在山上警戒的时候,有一种回到北非的感觉,总觉得有人暗暗盯着咱们。”

“排查过吗?”魏行山问道。

“当然排查了。”王勇摇了摇头,“没发现什么。所以啊,我说可能是我神经过敏。”

“也可能,对方是高手啊。”魏行山两道浓眉皱起,看向了林朔,“林先生,你这方面灵,有察觉到什么吗?”

林朔闻言,急速地抽动了两下鼻翼,感受着鼻腔里的各种味道,随后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的这套办法,侦查野兽很灵。但如果是猎人圈里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呢?”Anne问道。

“我林家的这些能耐,除了几个压箱底的手段,其他的法子同行多少都知道些,尤其六大家里的猎人,跟我们林家并肩作战多年,都是知己知彼的。既然知道我们林家有什么本事,他们自然就知道怎么防。”林朔淡淡说道。

“六大家?”柳青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呀?”

林朔白了她一眼:“我既然收了钱,要把活儿干漂亮,你们这些人自然最好少死几个。所以我才透点消息给你们。目的,是告诉你们别大意。但我也不傻,要是告诉你们六大家分别是谁,下一单买卖,你们就不一定找我了。”

“林先生过谦了。”Anne微微笑道,“哪怕在猎人六大家里,您也是首屈一指的高人。”

“猎人六大家各有所长,不能去比的。”林朔摇了摇头,看向了魏行山,“魏队长,其实身处荒郊野外,有时候我们身为动物的直觉,要比知识和经验更有用。我虽然暂时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但还是要小心一些。”

“林先生说得不错。”魏行山抬起头来,看向了周围的雇佣兵,“今晚,值夜人手加倍。”

“是!”

……

这天晚上,林朔只喝了一些溪水,既没吃东西,也没睡觉。

他在营地角落一坐,又是整整一夜。

早上起来,柳青算是明白过来了。林朔这个人,无论是吃还是睡,气魄都很大,都是属于那种一次性解决问题的。

拿吃饭来说,一头六十斤的狍子下去,他能几天不吃饭。

睡觉呢,之前路上睡了一路,柳青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懒的男人,结果一进山,他就不合眼了。

柳青早上把这事儿跟Anne一说,Anne倒是神色如常:“猎人都这样。”

“这好像跟我们印象中的猎人不一样啊。”柳青说道。

Anne说道:“那你以前听说过那么大的动物吗?”

柳青摇了摇头。

“既然自然界有这种动物,那我们人类,就会有对付它们的人。”Anne说道,“对付奇异生灵,必须要靠传承猎人,只是这两者,如今不为人所知罢了。”

……

在确定了那头行凶的奇异生灵,是从河流来往之后,林朔的嗅觉就难以跟踪了。

这里依然属于黑龙江流域,水网谈不上密集,但也算得上四通八达。

这条河,就通往之前众人路过的那条大江,那条江又汇入黑龙江。

那头奇异生灵尽管体型庞大,可黑龙江流域之大,那是地理级的,跟生物级的巨大完全两个概念,就这么愣找,无疑于大海捞针。

所以,要找到这头奇异生灵,还是需要当地人的情报支持。

可林朔此行十九个人,多半是军人出身的壮汉,身上还配着精良的武器。要是都下山,那就是鬼子进村。村民防还来不及,想听他们透点儿情报,那比登天还难。

当然,可以恐吓或者逼供,不过这种手段,显然不符合国际生物研究会的行事风格。

这天清晨,临时营地里大家起身之后,开始商量下山进村的人选。

Anne本人和柳青,是最先被确定下来的。在打探消息方面,女人有天生的优势。而这两个,绝不仅仅是一般的女人。

杨拓,被何子鸿夸赞为“每逢大事有精气”,也跟着去。

最后一个名额,众人看向了林朔。他是此行最强战力,而且身材瘦削,不醒目。

林朔拍了拍身后的反曲弓,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东西太扎眼。

“林先生,追爷您就留在这儿。”魏行山沉声说道,“我以军人的尊严起誓,我会替您守好它。”

魏行山是第一个被排除在下山人选外的,他个子太大,面相又太凶。

林朔看了魏行山一眼,神情并不那么信任,开口:“记住,你欠我条命。”

魏行山神情一怔,随后重重点头。

说完这番话,林朔又对八哥鸟说道:“小八,你跟他一起看好追爷,要是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下山通知我。”

“好咧!”小八应了一声。

商讨完毕,这一行四人,都换上了一身徒步登山客的打扮,穿得花花绿绿的,开始下山。

山下的视野,相比于山上自然差了不少。在山边绕过那条小河,四人顺着小路走了有半个小时,这才遥遥望见西村的村口。

“快看!那是什么?”柳青眼尖,远远地看到了村口的景象,不由得惊呼出声。

一条大蛇,正盘踞在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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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兴安岭的这座不知名的小山村,东村在两个月前被巨大的奇异生灵袭击,一百八十多人失踪,房屋被夷为平地。

从现场发现的线索表明,这头行凶的奇异生灵,是一条巨大的蛇类生物。

而现在,就在林朔四人眼前,西村的村口,居然盘踞着一条大蛇!

它哪怕就这么盘着,就有两层楼那么高!

中国特种兵狙击大队出身的柳青,在瞳孔剧烈收缩的同时,一只手已经反手探进了身后的背包。

背包里,藏着一把柯尔特M2000型手枪,拥有十五发备弹。

这是他们四人下山带着的唯一一把武器,原本只是以防万一,藏得地方并不那么顺手。

但柳青还是第一时间摸到了这支枪,那么大的目标,柳青确定自己弹无虚发。

可这已经摸到枪的手,柳青却抽不回来。

因为她的腕子,已经被林朔闪电般地伸手,一把给叼住了。

柳青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没挣脱。

“你干嘛?”柳青看向林朔。

“你干嘛?”林朔抬着眼皮看着她,反问道。

“蛇啊!”柳青愕然道。

“看仔细点。”林朔淡淡说道。

看到林朔这副平静如水的表情,柳青的心神也稳了下来,仔细地打量前方两百多米外的那条大蛇。

“它怎么一动不动?”柳青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柳副队长。”杨拓扶了扶眼镜,叹了一口气,“你见过哪条蛇,蛇皮结构跟树皮一样,疙疙瘩瘩的。”

“那就是树皮。”林朔说道,“假的。”

柳青全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她也看清楚了。

那就是条假蛇,就跟中国的舞龙一样,区别的是中国的纸扎舞龙是用纸,这条蛇则用树皮。

不过做得确实像,远远一看,就跟真的一样。

“这村人,没事干在村口放条假蛇干嘛?”柳青不由得嗔怪道,“吓死人了。”

“刚被蛇袭击过,又在村口摆条蛇。”杨拓也疑惑道,“这是什么逻辑?”

林朔松开了柳青的腕子,说道:“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

这座村子远看没啥动静,林朔这四人一进来,发现还挺热闹。

这种热闹并不是喧闹,而是那种时刻不停的忙碌。各家各户都忙着进进出出,似是在张罗着什么事情。

一声猪叫,打破了这种忙碌的寂静。

林朔他们路过的第三个院子里,正在杀猪。

五个青壮男人,按住了案板上不断挣扎的大白猪。

一个六十出头的老汉,背着手出了正房的门,瞥了一眼院子内外的情景,没去管院子里杀猪的事儿。

他拎了把竹椅来到院门口,取下腰间别着的旱烟杆,划了跟火柴点上,坐下来吧嗒吧嗒抽着,一双眯缝眼,开始上下打量院门外站着的林朔四人。

“大爷您好。”Anne连忙打招呼。

“打哪儿来啊?”老汉抽了几口烟,问道。

这里距离黑龙江不过二十公里,当地方言,还是一口大碴子味的中国东北话。

Anne溜着一嘴京片子:“我们是从中国来的登山者,这不在这儿迷路了吗?能向你问个道儿吗?”

“呦,江对岸来的。那你们这脚力可不错啊。”老汉夸了一句,随后问道,“东南四十里外,黑龙江边有个小镇叫做贾林达,你们是从那儿来的吧?”

“是啊。”Anne点点头。

“在山上过了夜?”

“嗯。”

“看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倒是能吃苦。从这儿往北走,还有个村子,比这儿大一些。不过离这儿四十多里地呢,一口气可走不到。”

正说着,院子里的猪叫声一阵高过一阵。老汉瞥了一眼院子里,脸色僵了僵。

那头大白猪,居然已经挣脱了众人,在院子里一阵疯跑。

五个男人又是后面追,又是前面堵的,乱成一锅粥。

老汉在门边磕了磕烟袋锅子,骂道:“一群傻狍子,连头猪都杀不了。”

正骂着,那头大白猪似是终于找到了出口,头一扭就向院门口冲了过来。

这头猪体型就跟一辆小坦克似的,足有四百来斤,它这一变方向,院里的男人们慌了:

“爷爷小心啊!”

“爹!快让开!”

小辈们急了眼,老汉神情却还算镇定。

村里没专门的屠户,村里每逢办事杀猪,一般都请他这个老猎户主刀。

这辈子,他送走的猪,大大小小也有几百头了。

没想到这次,报应来了。

这猪就这么冲过来,老汉这一走神,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老汉愣神的功夫,他身边的四人中,有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斜跨一步,挡在了老汉跟前。

而院子里的那头大白猪,在离院门口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一个急刹车生生停了下来。

这头猪抬头看着这个年轻人,随后开始全身颤抖,不一会儿,就抖得跟筛糠似的。

年轻人再往前走了一小步,那头猪一下子屎尿失禁,四肢一软趴在了地上。

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捆上啊!”老汉喊了一声,院子里的男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一拥而上,把猪捆了起来。

林朔看到猪已经捆上了,慢慢转过身又退出了院子。

老汉一双眯缝眼看着林朔,一番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小伙子,你们四个留下来吃饭吧。”

“哎呦,那多不好意思。”Anne接话道。

老汉没看Anne,只是盯着林朔。

林朔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我饭量比一般人大。”

老汉点点头:“我这儿管饱。”

……

这天,四个人在老汉家里,结结实实吃了两顿杀猪菜。

这里的猪,不比城市里的那种瘦肉猪,那是又大又肥,每个部位都是满满的油水。

老汉一家在林朔眼里,杀猪不怎么在行,做猪却很有一套。尤其是那副灯笼挂,也就是猪下水,做得有滋有味。

这两顿饭,林朔吃得还算舒服。不过他没有敞开吃,毕竟在这种村子里,人家杀一头猪不容易。

老汉的那股热情劲儿,就跟他们家自酿的烧刀子一样,不烫嘴,烧心。

两顿饭下来,老汉跟林朔四人之间,早就无话不谈了。

尤其是Anne,这女人不仅长得漂亮,嘴还甜,明明没一句真话,却把老汉一家哄得兴高采烈的。

在她嘴里,她跟林朔、柳青和杨拓,分别是一对小夫妻,都是中国名牌大学毕业,来这儿徒步旅游的。

为了遮掩林朔今天早上的事儿,她还替林朔编了个祖上三辈杀猪的身份,惹来林朔一阵白眼。

晚饭过后,大家酒足饭饱,杨拓和柳青说是要去外面走一走消消食,其实是去其他人家打探情报去了。

林朔和Anne留了下来,陪老汉聊天。

“老爷子。”Anne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似是随口问道,“今天早上我们进村的时候,看到那条蛇是怎么回事啊!吓死我了!”

“嘿嘿,丫头别怕。”老汉笑道,“那是黑水龙王,保佑咱们的。”

“哦?”Anne顺势问道,“黑水龙王是什么啊?是神吗?”

老汉点了点头:“你们外地人不知道很正常。这黑水龙王,是咱们这方圆四五百里的守护神。”

“这黑水龙王,是不是一条大蛇,跟村口的假蛇一样大?”Anne又问道。

“嘿。村口的那尊蛇像,哪能跟黑水龙王比啊,咱顶多求个三分像。”老汉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黑水龙王,那可大多咯,也神气多咯。”

“听您这么说,好像您见过它似的。”

“那是啊。”老汉点点头说道,“我小时候,确实亲眼见过它老人家。”

“真的啊?您居然亲眼见过它?”Anne和林朔对视了一眼,马上问道。

“可不是嘛。”老汉点上了旱烟,“那时候我大概七八岁吧,不懂事,在山上乱跑迷了路。结果呢,它老人家就出现在我面前了。哎呦,把我吓得啊,尿了裤子不说,还昏过去了。”

说到这里,老汉笑了笑:“嘿,你们可别笑我当时没出息。它老人家确实长得太吓人了。那个大呦!咱村口那尊蛇像,跟它比就是一条小泥鳅。它脑袋跟屋子差不多大,那身子就跟火车似的。别说我当时是个小孩儿,就算你们这四个小伙子大姑娘,看到了它老人家,也得背过气去。”

“那么大的话,那当然吓人了。”Anne接了一句,然后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第二天一早,我就在村口被我爹拍醒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老汉说道,“当时村里有老人说,那是黑水龙王,顺着咱村口这条河,把我给送回来了。”

说完这番话,老汉看了看窗外,脸上有些唏嘘:“我打了一辈子猎,身上冤孽重,打我长大进山以后,就再也没这个福气见到它老人家了。”

“听您这么说,这黑水龙王,是帮人的?”Anne凝神问道。

“那是啊,保佑着咱啊!”

“老爷子,那我问您件事儿。”

“啥事儿啊?”

“河对面的那片废墟,是怎么回事?”

小说《禁区猎人》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黑龙江的江面上,一艘洁白的游艇,正在静静地行驶着。

这是一艘三十米级的豪华游艇,整体呈流线型,洁白的船身镶着金边,与江面上来往的其他船只格格不入。

上午八点钟,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叫醒了正在船舱里沉睡的男人。

这个男人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长相很英俊,薄薄的一层络腮胡彰显着成熟男人的气质。

他身边,侧身躺着一个最多二十岁的白种女人,全身洁白胜雪的肌肤正被丝绸被单盖着,起伏巨大的身材曲线引人遐想。

男人取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拨开正搂着自己的女人手臂,在这张圆形大床上坐了起来。

女人“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翻过身去。

男人弯腰在地毯上取了一件丝质浴袍穿上,拿着手机走到甲板上,接通了电话。

“老板,事情办妥了。”电话那头传来疤脸汉子于瑞峰的声音。

“货呢?”

“全装上船了,老板您预料得没错,都是一些北宋时期的文物,保存完好,现场的刘先生估值超过二十亿美金。”

“嗯。那个姓刘的不能留,你知道怎么处理。”

“我知道。老板,钩蛇怎么办?”

“不用管它。”男人说道,“就当是我送给林家侄子的一份见面礼吧。”

“是。”

挂了电话,男人看着波涛滚滚的江面,眼皮抖了抖,嘴角慢慢拉出一个弧度。

他轻声说道:

“林乐山,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霸占小云的后果。”

……

在地下的洞穴里,林朔一行人,正在慢慢地走着。

这似是一趟没有终点的旅程。

魏行山的头灯,已经换过一组电池了,但这条漫长的底下河道,依然看不到尽头。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

这种下坡的幅度并不大,但毫无疑问,这个洞,是越走越深了。

何子鸿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最后在魏行山的建议下,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

为了确保氧气充足,这些人各自拉开了一段距离,又考虑到电池有限,都灭了头灯。

林朔和Anne两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这时候Anne坐到林朔的身边,两人几乎肩靠肩。

“林先生。”Anne轻声问道,“你觉得这里有危险吗?”

“没有。”林朔说道,“以这个洞的尺寸,无论钩蛇还是巴蛇,都进不来。”

“既然这里可能是黑水龙巢,深处应该会有更大的空间吧?”

“嗯。”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Anne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不远处的那群雇佣兵,都在聊着天。

声音在洞穴里回荡,有些吵。

Anne没有阻止他们,她知道,他们虽然聊的话题很轻松,但其实是在互相壮胆。

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Anne压低了声音问道:“林先生,上次你说到你的母亲,我其实之后一直很奇怪,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而且还带走了龙骨扳指。难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朔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母亲可能是云家打入林家的卧底?就是为了龙骨扳指来的?”

“是的。不过这代价也太大了吧?”Anne感慨道。

她没有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想,一个女人为了一个扳指,能跟别人把孩子都生下来,那也太不择手段了。

“你以后少看那些狗血的小说。”林朔吐槽了一句,“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什么呢?”说完这句,Anne似是意识到了有些不妥,“当然,这是您的私事,您要是不想说,也没什么的。”

“好,那我就不说了。”林朔答得很干脆。

“……”

“我对我母亲,谈不上了解。”只听林朔缓缓说道,“这些年我对她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她在我一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而且我父亲也是因为想找寻她的下落才丧命的,他就死在我面前。

按理说,我应该恨我母亲才对,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恨不起来,最近还梦到她两次。

我想,这可能是血浓于水吧。”

Anne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过她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等林朔继续说下去。

“我母亲带着龙骨扳指失踪后,我父亲去过一趟云家,确认这事跟云家没关系。”林朔继续说道,“当时我还小,这事情是我父亲判断的,我自然相信他。所以我母亲为什么失踪,就成了一个谜。”

Anne听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她柔声问道:“那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记得。”林朔说道,随后又补充道,“这当然不是我一岁就记住她的模样。而是我五岁的时候,我父亲觉得可能再也找不到我母亲了,所以就给了我一张相片,指着上面的女人跟我说,这是我娘,让我记住她。”

一边说着,Anne听到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她心有所觉,从包里取出手电筒,扭开。

只见林朔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块怀表。

这东西显然是块老物件了,表盖上的花纹被磨得发亮。

林朔打开了表盖,Anne发现这块表的镜面上全是水汽,早就坏了。

而就在表盖的里面,衬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Anne心里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林朔居然会把他母亲的相片给她看。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看这张相片吗?”林朔轻声问道。

Anne摇了摇头。

“你仔细看,会发现的。”林朔说了一句,就把怀表递给了Anne。

Anne把手电筒咬在自己嘴里,双手接过了这块怀表,然后取下手电筒,仔细地看了起来。

只一眼,Anne就情不自禁地惊叹道:“好漂亮!”

这张相片有些年头了,并不是彩色的,而是在黑白照片的基础上,再人工上色。

这种工艺,国内哪怕再偏远的地方,也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淘汰了,显然这张相片,距今起码二十年。

而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哪怕以如今的审美来看,都是一个绝世美女。

她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五官秀美,有一种东方女性独有的韵味。

她那双眸子,就跟有魔力一样,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

哪怕身为女性,Anne都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的魅力。

她自从记事以来,自己一直是圈子里最漂亮的女性,可这张照片,让她有了一种孔雀见到凤凰的感觉。

好在她毕竟是个女人,没有在这张绝世容颜中沉溺太久,她想起了林朔的话,仔细地看了看这张照片,然后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好像……跟我有些像?”Anne问道。

“对。”林朔说道,“但不是五官上的,你的五官太艳媚,不如我妈看起来有内涵。你们的相像,是气质上的。”

“嗯。”虽然林朔的话对于Anne来说并不那么好听,但Anne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事实。

相片上的这个女人,虽然五官跟自己完全不一样,但两人的气质,确实很像。

都是那种自信被包裹得很完美,看起来反而显得恬静的气质。

Anne手上一空,那块怀表已经被林朔收回去了。

他看了一眼相片,然后轻轻地合上了表盖,小心翼翼收入怀内。

“你母亲这么漂亮,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多人追吧?”Anne熄灭了手上的手电筒,轻声问道。

“听我父亲说是有不少。当时猎门有不少年轻人对我母亲趋之若附,结果还是被我父亲得手了。”林朔笑了笑。

“那我怎么感觉你的道行,跟你父亲差好远呢?”Anne情不自禁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太不庄重了,没注意好分寸。

“我当然比不上我爹了。”林朔巧妙地避了过去。

“我真羡慕你。”Anne说道。

“羡慕我什么?”林朔有些不解,“你长得也不差,你母亲肯定也很漂亮的。”

“不是这个。”Anne叹息了一声,“我很羡慕你,知道你父母那么多事情。”

“怎么?”林朔有些奇怪,“你对你父母一无所知吗?”

“嗯。”Anne点点头,“我是我导师养大的,一开始我以为他就是我父亲,后来才知道,他是我父母的朋友。”

“那照这么说,他其实是你养父?”

“是的。不过他更喜欢让我叫他导师。”Anne说道,“其实这次行动,本来我导师是想亲自来一趟的,不过他临时有事,就向我推荐了两个人选,一个是你,一个是章连海先生。”

“你老师,应该是一个苗家猎人吧?”

“是的。”Anne说道,“他是苗家的主脉传人,原本是有资格继承苗家家主之位的,不过却在二十年前移居美国,之后就一直沉迷于生物学研究,其他事情顾得很少了。”

“原来如此。”林朔点了点头,“行了,他们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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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朔一行人,继续往地下河道的深处走着。

这里的温度,比起洞口附近更低。

呼吸带出来水汽凝结,让所有人的眉毛上都结了霜。

那种寒意直入骨髓,很快,大家的双脚双手都没什么知觉了。

而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地下河道,除了越来越寒冷之外,并没有其他变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完。

不安,正在队伍中逐渐蔓延。

“走了有多远了?”何子鸿喘息着问道。

“快十公里了。”Anne说道。

“目前这里的温度,已经下降到了零下二十摄氏度。”柳青跟在Anne身后,担忧地说道,“温度要是再这么降下去,我们照明用的电池会吃不消的。”

“指南针已经在我手里转了一圈了。”杨拓这时候说道,“这说明这条地下河道的走势很怪异,居然是螺旋状的。”

“螺旋下行的河道,第一圈周长十公里。”何子鸿感慨了一句,“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

“老师,我知道您很累了,可您还不能休息。”杨拓提醒道,“这个温度下休息,很危险。”

“我知道。”何子鸿说道,“没关系,继续往前走吧。”

“如果温度再往下降,我建议不要往前走了。”原本负责断后的魏行山赶了上来,说道,“目前我们准备的保暖措施,不足以应付零下二十度以下的严寒。”

魏行山这句话说完,行进的队伍出现了一小会儿的沉默。

这十公里河道走下来,越来越严酷的环境,对每个人来这里的初衷,都是一番残酷的拷问。

“下面应该会热的。”林朔说了一句。

“为什么?”魏行山问道。

“黑水龙王是条蛇。”林朔补充了一句,就懒得再解释了。

“对啊。”何子鸿此时被提醒了,高声说道,“它是条蛇呀!”

“你们能不能说明白点儿?”魏行山还没听明白。

“蛇是变温动物。”Anne解释道,“体内没有自身调节体温的机制,只能从外界汲取热量。所以它的老巢,肯定是个很温暖的地方,否则它一旦爬进来,那就冻住了。”

魏行山终于听明白了:“哦,原来是这个理儿。”

“蛇对热源是很敏感的。”杨拓这时候也说道,“其实外兴安岭冬天这么寒冷,并不适合大型蛇类生存。这也是以前我和老师困惑的地方之一。唯一的解释,就是它能找到一个在冬天依然温暖地方。”

众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柳青一直盯着手上的电子腕表,这时候说道:“温度果然上升了,目前是零下十五度。”

“一会儿准备脱衣服吧。”林朔说了一句。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果然越走越暖和。

四周的洞壁,原本挂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渐渐地,这些冰霜不见了。

众人开始听到水滴声。

似是被这声音提醒一般,众人身上原本紧闭着的毛孔,一下子张开了,汗水渗了出来。

那身军大衣,穿不住了。

虽然河道还没到头,不过大家因为低温悬着的心,已经彻底放下来了。

温度已经上升到了三摄氏度。

众人纷纷脱下防寒装备,扔在河道边上。这些东西其实挺笨重的,带着不方便,不如扔在这里,返程的时候再穿。

林朔也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围巾脱下来扔到一边,只有脸上的口罩他没有扔,而是折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脱了衣服,大家都觉得一阵轻松,索性不休息了,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在这条河道上走了二十公里路,前后总共五个小时。

在进入这条地下河道十公里后,大家发现那种螺旋下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手电和头灯的光亮,已经能照到对面的岩壁了。

休息了一阵子,大家再度出发。

此时温度一直维持在五六度左右,虽然依然有些寒冷,但完全可以接受。

“林先生,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奇怪。”何子鸿这时候问道,“还请指教啊。”

“请讲。”

“蛇类,是没有迁徙习性的。”何子鸿说道,“如果巴蛇,是因为受牧人的控制来到这里,那么钩蛇又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巴蛇能受人控制,钩蛇自然也能。”林朔说道。

“那林先生觉得,这条钩蛇,是受何人操控呢?”何子鸿又问道,“之前它忽然袭击我们营地,又是为了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林朔摇了摇头,“不过有一点,我察觉到了。”

“哦?是什么?”

“当时Anne小姐跟我第一次见面,把那枚钩蛇鳞片放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局。”林朔缓缓说道,“那种感觉,跟六年前太像了。当时就是我母亲的一枚耳环,最终让我父亲下定决心去昆仑山。”

“那您既然意识到了这点,为什么还会接这单买卖?”Anne问道。

“既然做局,就要放饵。而对方放的这个饵,必须要让我无法拒绝,不然我不会咬钩。”林朔淡淡说道,“而且我不知道你们察觉到没有,对方对我们的动向很了解。队伍里刚刚出现钩蛇可能不在这里的论调,第二天钩蛇就来了。我们刚要展开行动,狙击手就开枪了。我们的每一步,都被对方算准了。这种情况,一直到龙王使者出手,才稍稍扭转过来,因为他们把重心转向了对付黑水龙王。”

“林先生。”Anne听着这番话,下意识地警觉起来,“您的意思是我们这里,有他们的人?”

“我之前也怀疑过,所以我对你们几个观察了一段时间,都没什么问题。这么一来的话,目前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林朔顿了顿,问道,“我们这里,有几部卫星电话?”

“三部。”杨拓答道,“我,老师,Anne小姐。”

“嗯。这其中,一路是通往中国高层的,两路是通往国际生物研究会高层。”林朔说道,“问题,就出在这两个高层。”

杨拓语气郑重起来:“林先生,你要清楚你正在说什么。”

“林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何子鸿也说道。

“我当然清楚我在说什么,我希望你们也清楚我正在说什么。”林朔说道,“不过现在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卫星信号的穿透力很差,我们目前在地底下,卫星电话是打不通的。”

何子鸿愣了一下,说道,“林先生,你既然有这个怀疑,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啊!”

“早告诉你们,你们再去汇报?”林朔反问道,“你们能保证跟你们联系的人可靠吗?”

“这……”

“当然,可能是我太小心了。”林朔说道,“不过小心无大错。六年前,我和我父亲,就有过类似的教训。”

说完这番话,林朔不再言语,静静地往前走。

何子鸿和杨拓两人,一下子变得心事重重,脚步自然就慢了下来。

Anne紧紧跟在林朔身后,心怀忐忑地问道:“林先生,既然这可能是一个针对你的局,那我,岂不是成了他们的帮凶?”

“你可以这么理解。”林朔说道,“不过,对他们来说,这是针对我的一个局,但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找到当年真相的机会呢?所以你要是换一个角度去看的话,你也是这个机会的提供者。”

Anne稍稍有些意外,她忽然发现,其实林朔还是有点儿情商的。

“反正看结果吧。”林朔又说道,“如果我死在这里,那你就是帮凶,我死之前肯定会拖着你。如果我活着出去,还找到了昆仑山事件的线索,那我就记你一功。”

Anne听着有些懵,她没吃透林朔说这番话的用意。

死就一起死,活就念她的好。

这好像……是一句情话?

不对!

Anne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诞的想法从自己脑中驱散。

驱除这些念头,Anne也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出卖队伍情报的,到底是谁呢?

中国方面,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只关心失踪的中国籍公民。

她听觉比常人敏锐,杨拓跟上级的汇报内容,她在远处其实早就听得七七八八。

对于钩蛇和巴蛇,杨拓汇报得很少。而且他汇报言简意赅,不会把各种可能性罗列出来,只说目前已经确定的事情。

如果是国际生物协会那边出了问题,那到底是哪位长老呢?

何子鸿应该不是,他其实是个很纯粹的人,一心扑在生物学研究上。

自己的导师,那更不可能,毕竟相处了二十多年,她对这个男人再了解不过。

他太强大了,也太清高了。这种人,是不屑于玩阴谋诡计的。

而且导师向自己推荐的人选时候,推举了章连海和林朔两个人。章连海六年前就死在了昆仑山,这证明他不清楚昆仑山的事情。

一定是这样的。

Anne一边想着心事,脚下越走越快。

跟何子鸿和杨拓不同,这两人是努力跟上队伍的节奏,所以一旦心里有事,脚步会不自觉慢下来。而Anne,其实跟林朔一样,都在压着速度,防止别人跟不上,所以她一旦失神,反而走得更快了。

慢慢地,她就走进了黑暗里。

她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电筒已经没电熄灭了。之前是因为有柳青的头灯在后面照着,她没怎么注意手电的电量。

眼前一片漆黑,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身后的情况。

然后她只觉得眼前有道影子一晃,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快躲开!”

原来是林朔一个滑步过来,一脚扫在她的小腿上。

Anne像一棵树似的,被林朔一下就扫倒了。

这当然不是林朔忽然要揍Anne,而是要救她。

这种一脚撂倒的方式,最快。

“嗖”地一声,Anne听到有什么东西,就跟自己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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