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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镇做题家毕业了

发表时间: 2024-01-08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并不是一名优秀的小镇做题家,十四年前参加高考以三分之差,读了省内一所二流本科大学。

大学选的专业是化学,是因为高中的时候化学总是能考到接近满分,一度自以为是的认为化学就那么点事儿,没什么难的!等读了大学,那奖学金还有优等生荣誉什么的必然是囊中之物手到擒来,而我也必将荣光四年大学生涯,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利的读研读博,加入国家的秘密科研机构,成为邓稼先先生那样伟大的科学家,被誉为中国的居里夫人,受后辈敬仰,在江湖留下神一样的传说!

事实上,我知识浅薄到连邓稼先先生是物理学家还是化学学家都没有搞清楚,就在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做着一场又一场睡不醒的青天白日大梦。

又或许但凡家里有一个读过大学理工科的亲朋好友提点我那么一丢丢,我也不至于整个大学都过得磕磕绊绊,被物理化学,有机化学,结构化学轮番毒打……

是的,我们偌大的家族,舅舅四个,姨妈一个,叔伯四个以及延伸到下面到现在我都没有统计好数据的N多堂哥堂姐,表哥表姐等等,没有一个读过正儿八经的大学!

有人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大学生早已稀松平常了呀,但是这是十四年前,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山村,这是真真正正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没有半点虚假!

我于一九九零年出生在两省交界处的一个小县城……里面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在漫游费还盛行的年代,每次坐车去县里读高中,路过一片村庄,总能在公交上听到大叔大婶,大哥大姐操着地道的方言:“唉唉唉……要收漫游费啦,过会我再给你打回去啊!”诸如这样类似的解释。

那时候,我们的小村庄实在太偏了,也太穷了,我读小学时的语文老师甚至没有初中毕业,以至于我这么一路走过来,考上了高中,又读上了一个本科,每每回想起来,除了感谢自己确实有几年比较刻苦的学习外,总想感谢上帝,赐予我狗屎运一般的大运!

大学四年的时光,因为专业课太难了,我粗制滥造的脑细胞完全理解不了那些高深复杂的学问,以至于学习下来总是异常吃力,不管自己有多努力,成绩也总是徘徊在及格的边缘,熬到大学毕业,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于是终于在二零一三年,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以并不优异的成绩,毕业了!

与很多大学生毕业就迷茫的状态很不同,我有着非常清楚的目标,去做一名国际销售!这还要感谢我的毕业导师,一个胖胖但如朋友一般也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名校博士毕业生。

有一次研究小组聚餐,饭局中聊起将来,同学们纷纷表示有些迷茫,但是大致都表示会考公考在编。他就告诉我们,生活也不是非要考公考在编,才有前途。他本科时的一个舍友,毕业之后去药企做了销售,几年下来人家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在深圳买了房子安了家,过得也很好,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自己肯努力,肯上进做什么都会有个好的将来。

那时候我坐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个唠家常一样讲着人生哲理的年轻老师,甚至觉得他身上都是有光的!

当然,大四的时候我也曾考过在编考过公,一两次失败也就放弃了,在毕业之后非常有目标的确认了寻找工作的方向。

然而目标虽然清晰明确,但是我选择的城市因为太小,却并没有给予我多少可以选择的机会,我只能每天在求职网站上一遍一遍的发着求职简历,不断的关注着有没有适合我的岗位。

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发展空间不大的城市呢?是因为我的父母因为姐姐远嫁的原因来到了这座并不大的海边城市定居下来,一没什么见识,二又耳根子软的我紧接着也来到了这里。

父母住在市里一座由二姐购买的一百多平的房子里,面积虽然有一百零几平,却设计的十分奇怪,只有两个房间。我曾经无知又浅薄的抱怨过这个事情,我妈当时只回了一句,不然怎么能以不到五十万的价格卖给我们,而当时周边的房子基本都要六十多万,于是我利索的闭嘴了。

由于房子距离大姐上班的地方比较近,大姐总是会带着孩子回家居住,爸妈一间卧室,大姐带着孩子和三姐一间卧室,我就只能去沙发住,不过好在沙发的贵妃椅舒适度也还可以,所以并没有十分排斥。

我的母亲是一个村里生村里长了五十多年的中老年妇女,乍一在城市里落了脚,总是爱向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炫耀个不停。每每与家里的父老乡亲通起话来,最后一句话必然是“哎,那个谁谁谁,你有空过来玩啊,住俺家,这边的空气可好了,到时候带你去看看大海!”

在母上大人如此盛情高频的相邀之下,毕业没几天我们家终于迎来了第一批老家来的亲戚,我的姨妈外加她的孙女。

我睡觉的一席之地也终于从沙发的贵妃椅挪到了大横排,头,腰和腿各自睡在了不同的沙发垫上。

彼时的我已经经历过了一轮又一轮形形色色的面试,结果都不尽如人意,虽然有一家比较中意,但是始终没有收到对方的入职邀约,身心俱疲。故此对于母上大人如此安排,其实当时心里是有些微微不悦的。

海边城市的夏季,即使是最炎热的那么一两个周,傍晚的风总是清爽的,不像老家那般,日落后便变成了一个蒸笼,热的彻底,无处可逃。姨妈很快就爱上了这边的天气,很快就召唤了她的儿媳妇过来,美其名曰避暑渡假。

于是我们家并不大的两室一厅更加挤巴了,我也更加烦躁了。

表侄女五六岁和大姐家的孩子一般大,正是狗见烦的年纪。她每天早上醒的很早,小孩子的声音又很是尖锐,清晨五点多钟总能听到他们俩嘹亮的声音响遍房子的角角落落。睡在沙发上的我不得片刻宁静,又无路可逃,以至于找工作找的更加焦虑烦闷,想找人诉苦,偌大的城市里也没有几个熟悉的人,至于朋友同学,又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如此窘迫,日子只能一天天熬着。

终于有一天,姨妈她们去超市买东西,我抓到了机会向母上大人抱怨生活的拥挤,我这么大的一个姑娘,不应该再过得如此不得体面,又毫无生活隐私可言。然而我声情并茂的表演并没有获得母上大人的共情,只得到了一个祖传的白眼,以及毫不留情的批评:“恁姨是天天来吗?一年都来不几回,你也不小了,怎么就这么独?”

怎么就这么独?

我愣了一下,没有和母上大人继续争论下去,毕竟她老人家抚养我们的标准是长大了,活着就好,其他的还能要求什么。

只是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眼看着毕业快一个月了,工作没有着落,生活又过得如此窘迫,家人虽多,但是总过得一地鸡毛,我找不到生活的意义,觉得生活一片晦暗。

回想几天来的面试,形形色色琳琅满目但是没有一个中意,想想家庭,也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理想的亲人更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烦闷的抬头看了一眼睡在贵妃椅上鼾声震天的父亲,我想提醒他一声,不要再打呼噜了,可是转念一想万一父亲为了不吵到我,就忍者不睡,那我心里更是内疚,便忍了下来。

一夜熬到天亮,新的一天又在小姑娘尖锐的嗓音中开始了。

表嫂到了没几天,也许是每日游山玩水,太过尽兴,姨妈陪着不小心扭到了腰,伤到了她的腰间盘突出,为此住进了医院,还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医生叮嘱要卧床休息一个月才可以下地,自由走动。

俗话说的好,麻绳专挑细处断,生活只欺穷苦人,姨妈住院没几天,表嫂和表侄女手足口也住进了本地的妇幼保健院。那段时间,我作为家里面上唯一的一个闲散人员,白天要出去找工作,还要抽空两边医院跑着去给他们送饭,生活不能说是苦闷,还夹杂着更多的焦虑和彷徨。

那段时间我自己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变得拧巴,心里晦暗起来,我开始每天尝试安慰自己,让自己不再这么阴郁下去。万幸的是在我彷徨迷茫到极致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心仪工作的邀请,试用工资一千八,三个月后转正,转正工资两千五,工资一点都不高,但是那天我真的开心极了。

我主动的打扫了家里所有的卫生,收拾了自己的包裹,收拾自己化妆品时惊觉新买的一个眼线膏被小孩子用指甲戳的乱七八糟,也并没有生气,只是象征性的向姨妈提了一下。

眼看着开始工作的日期开始一天一天的靠近,我的心情越发激动起来,我美好生活的新篇章终于要开始了!

同时我也得到了母上大人的消息,姨妈他们一家终于也要在一周后回老家了,双喜临门,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事实证明,人在开心的时候,只要不是原则方面的事情,生活中的小摩擦不愉快,都会选择性的原谅或者忽视,毕竟那几天晚上,父亲震天的鼾声,我竟也不觉的那么吵了!

工作使我开心,使我快乐,使我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