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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姝贺云槿

虞姝贺云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不怕不怕,娘亲在呢,怎么好端端的会从马上摔下来。”虞叶氏看见晕过去的虞姝吓的腿脚发软,她求了多年才得来的一个宝贝闺女,可不能出了什么闪失。虞姝埋头在虞叶氏怀里,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似乎是大哥垫在她的身下,连忙问道:“娘亲,大哥他如何了?”

主角:虞姝贺云槿   更新:2022-09-11 10: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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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虞姝贺云槿的其他类型小说《虞姝贺云槿》,由网络作家“虞姝贺云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怕不怕,娘亲在呢,怎么好端端的会从马上摔下来。”虞叶氏看见晕过去的虞姝吓的腿脚发软,她求了多年才得来的一个宝贝闺女,可不能出了什么闪失。虞姝埋头在虞叶氏怀里,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似乎是大哥垫在她的身下,连忙问道:“娘亲,大哥他如何了?”

《虞姝贺云槿》精彩片段

时至深秋,鸿飞霜降,草木萧疏,草场也逐渐有了枯败之色,不过凉风习习,正是赛马的好时节。


几匹马正飞奔在草场之上,其中一红衣女子骑着的红棕色骏马跑的最快,像一阵风似的窜在最前头。


“驾——”虞姝夹了一下马腹,马受痛飞驰,她穿着的红色披风飒飒作响,像是边境将士的旌旗。


岭南连续下了数十日的雨,她也被困在府里数十日,本是每日吃了就是睡,可是她如今却怕极了睡觉,一入睡,那个梦就会来到她脑海中,像是驱赶不走的梦魇。


在梦中,虞家因被豫王连累,被新帝满门抄斩,她亲眼看着凶神恶煞的刽子手高高抬起那把锃亮的鬼头大刀,往她的父兄头上砍去。


每每到了这一幕,她就被吓醒。


起先她以为只是恰巧做了一个噩梦。


虞家忠君爱国,忠心大燕百余年,圣上向来倚重,虞家怎可能会被满门抄斩?


可次夜,又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刽子手,又是那把锃亮的鬼头大刀,她甚至能看清楚刀上的纹路,她又一次在刀下被惊醒。


一日又一日的被惊醒,看着熟悉的屋子,听着屋外虫鸣一片,她有些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今日好不容易雨过天晴,她央求兄长带她来赛马,如今骑在马背上,感受着深秋的凉意,心旷神怡,可那个场景却还是时不时的窜进她的脑海。


虞姝抬头,看见草场蔓延,似乎与天连接在一起,可那片天,就像是皮影戏一般,回忆着她脑中的一幕幕,她又坠入了这个梦,这一次,她梦到了更多。


她嫁给了豫王,成为豫王妃,豫王谋反篡位,最终虞家被拖出来顶罪,虞家上下,波及百余人,她与父兄一道跪在刑场,忍受着百姓议论纷纷,看着鬼头大刀砍下,带着风的声音,似乎在嚎叫……


虞姝身子往下坠落,鬼头大刀成了兄长焦急的脸庞,头越发疼了。


*


“蓁蓁,醒醒……”


“是娘亲的声音……”虞姝使力咬住舌尖,妄图脱离这个梦境。


倏地,手心传来刺痛,虞姝猛然睁眼,看见红了眼眶的娘亲。


“醒了,蓁蓁醒了,你可算是醒了。”虞叶氏高兴的落下泪,捂住虞姝被扎了一针的手,“蓁蓁,你可吓死娘亲了。”


虞叶氏的泪低在虞姝的手背上,虞姝起身抱住虞叶氏低泣,“娘亲,我害怕……”


“不怕不怕,娘亲在呢,怎么好端端的会从马上摔下来。”虞叶氏看见晕过去的虞姝吓的腿脚发软,她求了多年才得来的一个宝贝闺女,可不能出了什么闪失。


虞姝埋头在虞叶氏怀里,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似乎是大哥垫在她的身下,连忙问道:“娘亲,大哥他如何了?”


“小妹放心,大哥已无大碍,大夫说是摔断了腿,得修养半年。”虞沛见小妹无事,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这般严重?”虞姝红着眼愣住,想起了梦中虞家被带往刑场的时候,大哥就是瘸着腿去的,因为大哥曾经伤了腿,所以那些狱卒轻易便让他的腿旧疾复发。


可在这之前,大哥的腿是完好无损的,她问过娘亲了。


如今,这梦是成真了吗?


虞姝沉默着,虞叶氏以为虞姝是害怕,哄了好一会,又让她喝了碗极苦的汤药。


很快镇南王便到了,又好生询问了一番,不一会,婶娘、堂兄们都到了,不大的闺房,挤满了亲人的关怀,虞姝甚至不知该先回应谁。


又想起那个困扰她数十日的噩梦,兴许是上天在提点她?


她受了父母兄弟十几年的爱护,坠马之时兄长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护她无恙,听闻她出事都守在她身边,而受伤的兄长那却无亲人照料,这般爱护她的亲人,如何能死于鬼头大刀之下?


她要改变这个梦,救虞家上下!


虞姝细白的牙咬了咬唇瓣,两条柳叶眉皱起,挣扎了好一会,轻声道:“爹爹,娘亲,我想回燕京。”


——


岭南到燕京横贯大燕南北,路途遥远,又是深秋,越往北走越冷,到燕京城的时候,已是大雪覆盖的隆冬时节。


到城门的时候燕京还飘着雪粒子,道路两旁都是厚厚的积雪,虞府如今只有一个周管家守着,半月前得知长宣郡主要入京,今个一早就在城门口候着了。


“郡主,您是先回府还是先入宫拜见圣上和皇贵妃?”周管家瞧见久不见的郡主,满脸笑意。


“先回府。”她有些累了,近月的颠簸,幸而身子好,要不然还真吃不消,也多亏爹爹和娘亲答允了她,不然还回不来呢。


周管家点了点头,又道:“也是,听说今日陛下动怒,如今太子还跪在宫门口呢,您明日入宫也好。”免得触了霉头。


虞姝心口一紧,长睫颤了颤,握紧了手炉,改口道,“还是先入宫拜见圣上吧。”


雪天寒意彻骨,希望她到的不算太晚。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虞姝素手掀开帘子,一阵风吹来,掀动了她身上的朱红色披风,她捂紧了手炉,燕京可真是冷啊。


下了车辇就瞧见一个挺拔削瘦的背影,太子跪在宫门口,雪花飘落在他头上、身上。


四周有不少百姓在看热闹,而那些个守卫就当没有看见似的,不曾驱赶这些百姓,甚至未多看一眼跪着的太子。


寒冬腊月,冰雪纷飞。


一个跪着的太子殿下,一群站着看热闹的百姓。


那一刻,虞姝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堂堂太子殿下,却被人看轻到如此地步,连寻常百姓都不畏惧他,难怪在日后,他会成为一个暴君,若是她也在这样的环境成长起来,怕是性子也会大变。


“郡主,小心些。”婢女凌珠扶着她下了马车,思岚撑着油纸伞,这天还在飘雪粒子。


“凌珠,你拿着我的令牌去通禀。”她也不曾提前和姑母通气,也不知圣上今日是否有空见她。


虞姝抬步走向跪着的太子,靠近了才发觉太子墨黑的发被染白,怕是雪水融化又结冰,发尾都是冰凌,俊朗的五官苍白一片,唯独高挺的鼻梁冻的通红,脆弱的像是生病时的易哥儿,双目无神的看着宫内的方向,身前身后都落了不少积雪。


看着太子此刻模样,她实在是无法和梦中的那个暴君联系在一块,此刻的太子孱弱的像是不消几刻就要咽气了,听周管家说已经跪了两个时辰,这样的天气,简直是要他的双腿。


虞姝走到了太子跟前,太子眼中还是毫无波澜,一潭死水。


“臣女虞姝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这话一说出来,虞姝竟有些恍惚的觉得像是讽刺,万安?如何万安呢?


太子终于有了动静,眼皮抬起瞧了她一眼,眸中冷意迸出,像是冷箭,却很快移开目光,发白的唇瓣紧抿,继续安静的跪着。


“思岚,把伞给我。”虞姝从思岚手中接过伞,递到了太子的头上,绘了兰草的油纸伞挡住了风雪。


“拿开。”太子终于开口,冷冰冰的,带着些嘶哑,堪比风雪。


“殿下,雪大了,再这样下去,您会受寒。”虽内心有些紧张,却并未拿开,居高临下,能看见太子剑眉上落着的雪粒子。


难怪民间有古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太子好歹也是大燕朝的嫡皇子,圣上竟也舍得。


四周寂静,贺云槿能听到雪落在油纸伞上的沙沙声,已不知跪了多久,这是第一把伞,似乎还带着女儿家的馨香,可他不需要。


“拿开。”太子依旧是毫无起伏的一句话,似是命令,恍惚间让虞姝想到日后登基的太子,也是这般发号施令,宣判了虞家的死刑。


思岚有些畏惧,连忙小声劝着虞姝,“郡主,殿下是奉命跪着,若是打伞,被圣上晓得,怕是会被责罚的更厉害。”


虞姝皱了皱眉,罢了,还是先入宫,找着机会向圣上求情,现如今太子不仅不会领情,怕是还会厌烦。


凌珠快步过来,对着太子屈膝行礼,再看向虞姝,“郡主,可以入宫了,听说皇贵妃娘娘正好在正阳宫。”


“太子殿下,臣女先行告退。”虞姝屈膝。


太子还是毫无反应,若不是方才的话,虞姝甚至要怀疑这是不是冰雕的人儿。


虞姝走了几步,看着越来越大的风雪,手中紧了紧,回头几步过去蹲下,把手中精致玲珑的梅花手炉拿出,预备放到太子的膝边,好歹能暖和一点:“殿下,天寒雪冻,别伤了腿。”


贺云槿猛的掀开眼帘,冰冷的眸子和虞姝对上,那目光似是南疆沼泽地里最毒的蛇,虞姝的手僵住了。



虞姝和男人冰冷的眸子对上,那瞬间仿佛对上了梦中道出“诛九族”罪诏的无情帝王。


即使眼前人是有些落魄的羸弱少年,但眉宇间的气势已然有了几分日后君临天下那般强大的气度。


一片雪花落到了她的指尖,十指连心,心口都冷了一分。


只是一片雪花罢了,可知太子有多冷。


虞姝将手炉放在太子身边,离的近了,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也随之而来,她的声音清透:“这雪还不知何时会停呢。”


有雪花在太子的衣摆处堆积,他不知跪了多久,竟是看着凝结成冰。


她那如凝脂一般的手轻轻为他拂去衣摆的雪花,动作温柔而郑重,白皙的手指因为雪的冰凉而慢慢泛起红:“梅花香自苦寒来,太子殿下莫要同身子过不去。”


冰天雪地里,落魄的少年面前蹲着锦衣华服,如花般的少女,呈现了极大差别的违和。


贺云槿知道,她不过是看自己可怜,过来施舍几分善心而已。


可惜,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男人欲要开口,却见她眉眼弯了起来,目光澄澈,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容,声音温和有礼:“这是借与殿下的,下次见面殿下可记得还呀。”


贺云槿漠然的眸中划过一抹微讶。


她说借,不是舍与。


然而少女却转身就跑,像是生怕贺云槿反应一般。


上马车的时候,虞姝回头看了一眼贺云槿,见他不曾扔开那手炉,心下稍安,她拢紧了披风,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手炉送的出去,把披风也给他好了。


车驾渐行渐远,直到与风雪交融,依旧跪在雪地里的少年,不曾动弹过半分,贺云槿低眉看了一眼那藕色手炉,手炉上已落下不少积雪,那炉子竟是仿佛还带着点梅香,像极了那女孩身上的味道。


虞姝…


她叫虞姝。


太子浑身冰冷僵硬,唯独膝边有一丝暖意,从膝盖传到了心口,不知是现实,还是幻觉。


*


正阳宫外,有小太监来迎,虞姝顺手塞了个玉镯子给他,问了句太子所犯何错。


小太监晓得长宣郡主的地位,小声答道:“豫王殿下和太子起了点争执,豫王殿下被圣上罚了一月的俸禄,太子被圣上罚跪四个时辰。”


虞姝怔然,同为儿子,太子还是嫡子,可一同犯错时豫王只是被不痛不痒的罚了一月俸禄,而太子却被罚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上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之后,他的双腿还能保住吗?


看小太监的样子,显然对豫王更加尊敬,而说到太子,略显随意,便知晓这样偏心的事对于太子来说怕是家常便饭。


虞姝心里又生起了怀疑,瞧着如今太子的处境,那个梦是真的吗?


就这般不被重视的太子,真的能顺利登基成为天子吗


到了正阳宫,通禀之后进入内殿,上首坐着乾德帝,身侧是皇贵妃虞氏,也是虞姝的姑母,虞姝压下心中的思绪,屈膝跪拜。


“臣女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女拜见皇贵妃娘娘,叩请娘娘金安!”


“快免礼。”乾德帝笑着招手,“蓁蓁上来让朕好生瞧瞧,可有些年头未见了。”


虞姝笑着上前,三人好生叙旧一番。


片刻后,虞姝状似无意道:“臣女许久未回,对燕京甚是陌生,可得好好逛逛。”


“可叫舞…罢了,还是让豫王等人陪你去吧。”乾德帝本想说让舞阳陪着虞姝去,可是想到幼时两人就是不对付,还是算了。


“姑父,蓁蓁能请太子殿下陪我逛逛燕京吗?还记得从前太子殿下做的小木人可好看了。”


“你入宫的时候瞧见太子了?”乾德帝一眼便猜到。


“是啊,姑父,外边的雪越发大了,您宽心仁厚,就饶了太子殿下吧,这般跪下去,怕是会伤了双腿。”虞姝哀求的望着乾德帝,语气带着撒娇乖甜。


“圣上,妾身瞧着太子也跪了许久,您就饶他一次,若是伤了双腿便麻烦了。”皇贵妃虽不明白虞姝为何替太子说话,却也顺着她的话说。


“罢了,蓁蓁回来,朕高兴,那就看在蓁蓁的面子上饶他一回,李竞,让太子回去吧,在太子府反省一月。”


“多谢姑父。”虞姝松了口气。


*


“太子殿下,长宣郡主替你向圣上求情,免了你今日的罚跪,罚在太子府反省一月。”李竞穿着厚实的夹绒短袄,小太监撑着伞,可风雪打在身上还有些冷。


再看太子穿着单薄的秋衣,也见怪不怪,这个太子活的比宫里的下人还不如,怕是在太子之位上待不了多久,也无人重视,若不是才进京的长宣郡主求情,怕是还有的跪。


“儿臣跪谢父皇隆恩。”贺云槿弯腰跪拜,额头触到地面的时候,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


“太子无事就快些回去,老奴也要回宫复命。”李竞语气中满是不耐烦,在这站了一会,冷风嗖嗖的往脖子里钻。


贺云槿并未回话,只是缓慢的动了动被冻僵的手脚,五指似乎都被寒冰封印了,毫无知觉,而站着的李竞眼皮子都未曾动一下。


过了一会,手脚总算能动弹了,他双手撑地,顾不得地上脏污的雪水,只想要起身,膝盖之下,凉的似是感觉不到,一动,浑身的骨头都在咔咔响。


起身的时候,手掌碰到了那个梅花型手炉,贺云槿眯了眯眼,冰凉凉的眸子顿了一瞬,右手擦了擦衣摆,最终伸手拿上了它,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贺云槿没看李竞,没看四周的百姓,抱着手炉转身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宫门口。


身后的李竞看着太子这个模样,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平庸无能又不被圣上喜欢的皇子,还不如夭折来的痛快。


太子府在城西,他要穿过朱雀大街才能到府邸。


今日太冷,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日,街道上已没什么人,安静的不似往日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


贺云槿的双腿已没了知觉,只是机械式的动作着,一下又一下,只盼着早日到太子府,可却有一辆华盖车辇横亘在朱雀大街,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顿了顿,打算绕过车辇离开。


“四弟,可让本王好等啊。”车帘掀开,一个穿着貂皮大氅的华贵男人出现在眼前。


贺云槿连眼都未抬,径直踉跄的挪动着。


“拦住他。”豫王在这等了有一会,怎可能让他这样轻松离开。


贺云槿被人拦住,脚步僵硬的站着,嗓音嘶哑:“皇兄有何事?


“何事?哼,你好大的胆子,摔碎了先帝御赐的玉佩,该当何罪!”


贺云槿并未开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叮……”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摔到了地上,几声清脆的碎玉之声,传入了贺云槿的耳朵。


“大家可瞧好了,太子目无尊卑,摔碎了先帝御赐玉佩,莫不是对先帝不满?”豫王高高在上,仿若轻易断人性命的阎王。


一旁的下人胡乱笑着:


“是啊,小人亲眼瞧见了。”


“太子这般也太不把先帝放在眼里了。”


“豫王殿下可得好好教导一番。”


贺云槿自是不认他打碎了玉佩,也不想多争执,只想离开,可豫王显然不会让他这样离开。


豫王踩着下人的背下了马车,手上揣着个鎏金的手炉,却一眼看见了贺云槿手中突兀的藕色梅花手炉。


“呦,这手炉倒是精致,父皇让你罚跪,四弟怎还用手炉呢?还是本王替你保管为好。”豫王伸手想从贺云槿手中拿过手炉。


贺云槿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豫王拿了个空。


豫王皱眉,摩挲着手指,面露凶光,“你竟然敢躲?来人,压住他。”


四周的下人蜂拥而上,把贺云槿反手压住,动弹不得,贺云槿眉头紧蹙,眼睁睁看着豫王抢走了那个精致小巧的手炉。


眼眸冷如冰凌,眼中酝酿着风雪,似毒蛇吐着信子。


“你还敢瞪本王,四弟,今日本王就教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给我打,摔坏了先帝御赐的玉佩,总得付出点代价。”


豫王一脚踹上了贺云槿的腹部,把人踹到了地上,随后一群下人拥了上去,像是要把人打死。


贺云槿的身子被人推搡到了路旁堆着的积雪上,后背印上了积雪,透骨的凉意丝丝缕缕穿透单薄的秋衣融入血液,窜入心脏。


本就裂开的手指被人踩进了脏污的雪水中,似是一根针扎进了血肉。


一滴屋檐上的雪水从高处坠下,“啪嗒”一声,落在了贺云槿的额间,让他瞬间清醒,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痛,如被车碾过。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穿的比我这个下人还不如。”


“看来会投胎也没用,得跟对主子,这般精致的梅花手炉,也就只有豫王殿下配得上。”一个黑瘦的男人啐了一口,这主子,自然就是豫王。


“哈哈哈……”


在一片哄笑声中,贺云槿的神思回到了九岁那年的春天,皇祖母才薨逝不久,他被独自扔在了东宫。


他生辰那日,豫王闯进了东宫,好一番“闲逛”,他离开之后,东宫就变了样子,瓷器碎裂,玉器四分,上好的黄花梨桌子一分两半……


可转头豫王却向父皇告状,说他目无尊卑,竟把圣上才赏赐的生辰贺礼摔了个稀碎。


东宫的下人都是柳贵妃的耳目,哪里会有人为太子说话,所有人三缄其口,颠倒黑白,只为踩上他一脚好向柳贵妃求赏。


父皇竟也相信,罚他跪在东宫,直到深夜。


等他起身之后,已是次日,在那之后,他也再不过生辰。


落在身上的拳头如雨点一般,他紧闭双眼,强忍着不让闷哼声溢出口,手背青筋迭起。


他习惯了,这些年身处踩低捧高的后宫,他一个无依无靠的不受宠皇子,甚至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庶子。


受过太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不再指望有什么惊喜会从天而降。


不会有人来救他,他也不需要。


贺云槿躺倒在地,后背一片冰凉,脸上毫无波澜,似是接受了这既定的命运。


可在这时,耳边却若有似无的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带着气愤,“住手!”



豫王眯起眼看那马车,挥了挥手,很快下人们四散退开。


虞姝挥开思岚要扶她的手,跳下了马车,小跑着过去,顾不得什么仪表,蹲下要扶起他。


贺云槿的手腕一热,那温热似是从血液流到了心口,余光一瞥,一只软嫩温热的小手握住他冰冷的手,小手手背通红,似是傲雪红梅。


而他的手,丑陋不堪。


虞姝的视线落在贺云槿的手上,心中的惊讶险些溢出了口,少年的手指本是白皙修长,可是他的指腹却满是老茧,手上布满了一道道裂纹,一片片红肿,指关节上裂开的伤口,似乎深可见骨,这是在冬日被冻伤的手。


再沾染上地上的污泥雪水,简直无法直视,瞧着都疼。


“殿下,快些起来,地上冷。”虞姝的手往后移了移,不敢动他的手,生怕弄疼了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贺云槿扶起,思岚本想搭把手,可瞧见太子殿下凌厉的目光,最终还是退却了,太子殿下好冷的眸子啊。


贺云槿顺势起来,低眸看着虞姝的眼,瞧见他苍老似老妪的手,也不曾有嫌弃,眼中只流淌着盈盈的柔情。


那抹柔情撞击了他的心扉,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柔和的眼。


“本王还道是谁,原来是长宣郡主回京了,本王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豫王转变了脸色,长宣郡主可并非一般小丫头,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有封地的郡主,整个大燕唯此一女,更惶论背后有虞家撑腰,他若想顺利夺得储君之位,就算得不到虞家的支持,也绝不能得罪虞家。


虞姝扶着贺云槿站稳,这才侧身看了一眼豫王,收拢了手屈膝一礼,“见过豫王殿下,多年未见,殿下英姿依旧。”


“哈哈哈,本王的身子骨自然是比四弟好上不少,四弟这身子,太医说怕是难捱过这个冬天。”哪怕是在虞姝面前,豫王也丝毫不掩饰对太子的轻视。


“豫王慎言,太子殿下乃大燕储君,是大燕国本所在,自有大燕列祖列宗庇佑,哪个太医这般乱嚼舌根子,非得禀告圣上,拔了他的舌头。”虞姝声音不大,却有透骨寒意,砸在众人心上。


贺云槿抬眼瞧她,方才她对着他温柔小意,原来对着旁人也能说出这般狠厉的话。


他与她素昧平生,原不该为了得罪豫王而来救他这个无人重视的太子,可她来了,带着坚定站在了他身旁,这么多年,这是从未有过的关怀,让人心里发烫。


“呵呵,郡主想来是方回京,不懂这京中局势,火气大了些。”豫王也不在意,不必多久,她就会明白,在燕京,谁才是主子。


“豫王多虑了,我的手炉在豫王手中,我可冷的很,豫王可否归还?”


虞姝直勾勾的看着那个手炉,还有捧着手炉的那只手,想起梦中种种,满是嫌恶,恨不得亲手剁了他。


“哦,原来这是郡主的手炉,本王还道难得这般精致,问四弟借来观摩一番,既如此,还给郡主就是。”豫王笑着递出手炉,本想直接给虞姝,奈何虞姝却看了一眼凌珠。


凌珠颔首,从豫王手中接过,奉到虞姝跟前。


虞姝这才接过,扯掉了外边包着的一层藕色绒布,不顾贺云槿手上的污泥,抬起他的手把手炉塞到了他的手中,“殿下,手炉脏了,您暂且先这般拿着。”


“……”


豫王的笑意荡然无存,当时便黑了脸,长宣郡主这是何意?这是嫌他摸过的东西就脏了吗?


贺云槿自然瞧见了豫王的脸色,那瞬间,唇边莫名的勾出一丝笑,转瞬即逝。


虞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眨了眨眼,贺云槿又恢复了那般冷峻模样,虞姝心叹,肯定是她看错了,哪有人被打了还笑得出来?


虞姝见太子拿着了手炉,转身看向豫王,“确是我赠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子寒凉,我便先送殿下回府,改日再与豫王叙旧。”


贺云槿的手冷冰冰的,完全感受不到温度,再这样下去,虞姝怕他会生一场大病。


“郡主的请求,本王本不该推辞,可四弟摔碎了先帝御赐之物,本王还想请四弟去父皇跟前理论一番。”到了此刻,豫王哪里还不明白,虞姝这是要站到废物那边。


“先帝御赐之物?在哪,可让我瞧瞧。”


“就这。”豫王指了指他的脚边。


虞姝瞧了一眼,心中哼了哼,“豫王,先帝赏赐您的玉佩,您便负有保管之责,却让人无端摔碎,怕是也少不了责任,您真要闹到圣上跟前去?”


那玉佩离贺云槿十万八千里,贺云槿的手有这么长?


这豫王也忒过分了。


虞姝侧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贺云槿,往后站了站,自然而然的,她头上的那把油纸伞也就顶在了贺云槿的头上。


贺云槿狭长的眸子闪了闪,手中的暖炉,头顶的油纸伞,都是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豫王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脸色越发难看,“哼,郡主可真是能言善辩,罢了,本王今日就给郡主这个面子,本王乏了,就先回了。”


今日有虞姝护着那废物,他就算动得了那废物也会得罪虞姝,得不偿失,还不如先行离去,来日方长,迟早要那废物好看。


豫王的车驾离开,虞姝心里也松了些,真怕豫王要硬碰硬,她倒是不怕,可贺云槿的身子却受不住。


“殿下,又下雪了,我送您回去吧?”今日幸好她到的及时,要不然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豫王也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街殴打太子,可见往日是何种嚣张跋扈。


贺云槿垂下眼帘,没说话,实则唇干口涩,说不出话,但他却转身要走,似是不愿坐虞姝的马车。


虞姝几步过去拦住他,贺云槿抬头,又是初见时那样冷漠的神色,这一眼甚至让虞姝觉得这些都是白费功夫。


虞姝压下心里的恐惧,放柔了音调,“殿下,求您了,您这样走回去会伤了您的腿,我送您回去。”


女孩轻柔的声音像是羽毛似的拂过贺云槿的心上,心口微微一顿,他转身走向了虞姝的马车。


虞姝松了口气,莞尔一笑,好在太子吃软。


贺云槿的腿太疼了,根本无法正常上马车,周管家本想扶他一把,却被贺云槿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不敢再伸手过去。


虞姝内心叹息,过去把贺云槿扶上了马车,在这风雪的天,她后背都出汗了,凌珠本想来扶一把,谁知贺云槿连碰都不要凌珠碰,她只得自己动手。


幸好虞姝在岭南也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强身健体,要不然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还真扶不动十六岁的少年,不过贺云槿又是真的瘦,易哥儿怕是都比他重些。


两人上了马车,虞姝坐在太子的对面,见他干皱的薄唇,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这马车是爹爹特意打造,时时备上一壶热茶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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