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女频言情 > 不悔小说

2

发表时间: 2022-07-15

宗明山寿宴上,有资格扶着老太太的后辈,只有宗明珠。她微微颔首,向魏应洲打招呼:“姐姐,你是见惯大事之人,不要和人见怪。妈说话欠周道,我替她赔个礼。”

魏应洲言简意赅:“客气了。”

宗明珠又道:“姐姐,日前我陪同奶奶去龙山寺进香祈福,给你也求了一个平安符,等会儿我拿给你。”

魏应洲惜字如金:“谢谢。”

谈话间,有名流大佬过来寒暄,宗明山迎上去,庄素央陪同,不忘挽着宗明珠的手一同带上。何碧澄见了,笑靥如花,自己这个女儿,太争气了。老太太信佛,她也信佛;老太太爱名媛腔,她就做足上东城顶级名媛的派头。谁说女儿不如男?有宗明珠这样一个女儿,抵得过千军万马。

魏应洲挑了个角落,坐下躲懒。

和宗明珠讲话太累,酸得她牙疼。魏应洲和宗明珠的关系小时候还可以,长大了就远了。人嘛,殊了途,道不同,再怎么有血缘关系也避不了南辕北辙的命运。

魏应洲刚喝了一半咖啡,就被人叨扰了清净。

叨扰的人大有来头,不仅让宗明山夫妇亲自迎接,更不惧旁人侧目,洪亮嗓门一亮相,即是金石之声——

“老宗,好福气啊!膝下儿孙绕,还个个能为你分忧!”

来人名叫丁泰,是上东城丁氏珠宝行的实控人,年近七十,依然牢牢掌控着丁氏珠宝行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两大宝座。

丁泰是上东城的功臣。

金融危机那一年,如果说宗明山过生死关是庄素央为他闯出一条生路的,那么丁泰过生死关就完全是靠他一人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彼时,丁泰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配合监管层,抛售了手里几乎全部的黄金,以平息市场对通胀的恐惧而带来的黄金疯狂抢购潮,几乎以一己之力稳住了上东城动荡的金价。

金融危机结束后,丁泰当仁不让,位列上东城有功人士名单。自古险中求胜最精彩,丁泰自此稳坐上东城商界功臣首位。

这样的巨头,谁都想和他攀个交情,庄素央也不例外。她趁着机会将宗明珠介绍于人前:“丁老,这是孙女明珠,之前明珠出席慈善基金会开幕式,和丁氏珠宝行有过合作。今天她福气好,能见到您这位大东家。”

宗明珠含羞致礼:“丁老先生。”

丁泰笑笑:“哈哈,好的好的。”

每当他不想说什么的时候,都会用“好的好的”模棱两可过去,摸得清他这个脾性的人不多。

魏应洲是一个例外。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听见了那句“好的好的”。魏应洲不动声色,低头继续喝咖啡。她和丁泰打过交道,前几年在一宗竞标案中两人打得难解难分。虽然最后她让了丁泰一回,但也让她摸清了对方的脾性。丁泰这样的人精,对其太过热情不是好事。他不喜欢别人对他不热情,但更怕别人对他太热情。围绕在他身边奉献热情的人太多了,他本能地警惕这类热情。

魏应洲放下咖啡,冷不丁听到点名:“老宗,你家魏应洲呢?我有一阵子没见她,可想念得很啊!哈哈!”

魏应洲眉头一跳,怎么扯上自己了?

被丁泰当众点名,魏应洲想当作没听见都不行。宗明山叫她:“应洲,过来,见见丁伯。”

魏应洲无语。她端出一个公事公办的笑容,放下咖啡走了过去。

比起宗明珠,丁泰对魏应洲可是熟多了,大笑着走过去,用力拍她肩:“魏总!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看不起我老人家,躲懒都不过来招呼!”

“哪里。丁伯您贵人事忙,我见缝插针地想跟您问个好都寻不得机会。”

魏应洲的态度就随意多了,丝毫不见宗明珠那般拘谨。她同丁泰一样,本就是生意人出身,交际应酬是吃饭的本事,同谁都能舒舒服服地东拉西扯。

丁泰指着魏应洲,对宗明山道:“你这个外孙女了不起啊,将坏事变成好事,捧着白花花的银子来给你当寿礼了!”

“哦?”宗明山静待下文,宗家其他人更是不明所以。

魏应洲倒是懂的。她摆手,不欲张扬:“丁伯,您过奖了。倒是我,很佩服丁伯的速度啊。”

丁泰笑眯眯地道:“哦?怎么讲?”

“我原本想悄悄送给外公的寿礼,被您捷足先登,直接揭开了。这份礼到底成没成,连我都还没收到确切回复,丁伯却知晓了,可见丁伯宝刀未老。”

“哈哈哈!”丁泰大笑。

一席对话,似打哑谜,旁人听得一头雾水,唯有宗明山明白了几分:自己这个外孙女,如今在上东城商界的地位,看来炙手可热。丁泰这样的人,有睥睨,有傲慢,是比较难相处的。他就像一个符号,代表上东城老牌巨头的符号,谁妄想打入上东城老牌商圈,不过他这一关是不行的。而魏应洲,这些年显然已过关。这样的过关意味着巨大的红利:丁泰对她惺惺相惜,上东城顶级老牌资源会向她倾斜;她和她带领的桥银,未来势必将前途无量。

丁泰笑对宗明山道:“我刚得到消息,魏总刚刚促成了长三角地区最大的一笔互联网外卖平台合并交易,桥银成功退出,以十倍溢价将所得收入囊中。在此之前,外界疯传桥银这次要栽。虽然栽倒一次绝对伤不了桥银的元气,但总归落人闲话。没想到啊,桥银最后翻盘了!战场上,以少胜多向来最精彩;做生意,则是反败为胜最令人拍案叫绝。老宗,你外孙女这份厚礼送上来,你面上好有光啊!”

前因后果,一一明了。一时间,全场哗然。

恭喜的、道贺的、攀交情的,将魏应洲和宗明山团团围住。一旁的宗家人,则是表情各异。庄素央面无表情,何碧澄脸色都绿了。

只有宗明山快慰大笑。他拍了下魏应洲的肩,郑重地道:“做得好,你辛苦了。”

魏应洲客气:“应该的。”

在场其余一干人等,庄素央、宗明珠、宗远航、宗远洋、何碧澄,神色各异,心情复杂。宗家除了宗明山,人人都盼魏应洲离开,但为了桥银,又人人离不开魏应洲。

这才是魏应洲最不招人待见的原因。

凌晨,十二点,上东城机场。

一晚应酬,着实不易,敷衍到最后,魏应洲连换身衣服的力气都无了,索性穿着礼服径直去了机场。

下车,她将礼服下摆撩起来,利落地在腿部打一个结;头发散下来,手指理了理,随即又扎起,松松一个马尾。不精致,但胜在舒服,不知好过世家子弟名媛腔多少倍。

机场生意好做,遍地咖啡馆,魏应洲走向大洋咖啡。店员训练有素,微笑服务。魏应洲要了一杯拿铁,想了会儿,又打包了一杯热牛奶,临走前不忘在平板电脑上给了该店员五星好评。她和店员各得系统提示的五元奖励金,店员对她直说“谢谢”。

魏应洲在心里对她说了声“不用”,这个打分系统正出自她的理念,底下的人将这一理念付诸行动而已。

半年前,魏应洲主导桥银收购了大洋咖啡60%的股权,成为其最大股东。当时的大洋咖啡和所有老牌咖啡商一样,受互联网平台冲击,半死不活,一副吊着一口气随时要倒的样子,魏应洲就在这个时候进场抄了底。

这件事曾引起不小的风波。

上东城的传统文化中,以茶文化最为悠久。种植户、茶商、经销商、各类茶叶协会、非营利组织,纵横交错,构成了上东城极其复杂的茶商业生态。而魏应洲力排众议、强悍入主咖啡赛道的行为,很快就被外界解读为“弃茶从洋”,风评很是不良。

但媒体显然低估了魏应洲那张嘴。

面对采访镜头,她大方解释:“这和文化没关系,和‘人’有关。大洋开明的管理层是我看好它的最大理由,昔日风光的老品牌,时过境迁,就成了被改革的对象。老派人往往舍不得,大洋管理层却不,他们拿出了一份让桥银十分欣赏的态度:大洋的发展永远第一,其他都不重要,包括创始团队的急流勇退。试问,面对改革,有多少人能有这份气度?”

一席解释,甚为漂亮。

只有谢聿对此不以为然。

魏应洲出惯了风头,对他的不以为然十分介意,挑了个下班的时间,将来办公室汇报工作的谢聿堵在办公桌前,两手撑在他身侧逼问:“我讲得如何,你评价评价?”

她声音诱惑,谢聿不为所动:“你很会演。”

魏应洲痞痞地承认:“啊哈。”

谢聿:“做咖啡的赚不过投咖啡的,这条赛道有60%的毛利率,且尚未有龙头,那帮媒体脑子进水了才会把赚钱的事往文化上瞎扯;而你还能陪着他们瞎扯,我也是佩服你。”

魏应洲笑着放开他,不再跟他玩:“你怎么就学不会看破不说破?”

谢聿简直烦死她了:“是你拉住我问的。放手吧,下班了。”

魏应洲:“……”

事实证明,魏应洲这个底抄对了。

现代人总以为,玩得转互联网才有生机,魏应洲却始终不对此轻易表态。实体有实体的厚重,互联网有互联网的彪悍,两者永远无对错,无谁更好。对敌眼光是有局限的,在魏应洲心里,共赢最好,做不到共赢的话,起码也试一试以包容的心态允许多元竞争存在。

这一晚,谢聿从贵宾通道一出来,就看见了魏应洲。

她正靠着栏杆,手里一杯咖啡,不紧不慢地喝着。见他出来,她冲他笑笑,飙了句洋文:“Hi~”

谢聿顶不待见她这副老友鬼鬼之姿。

虽然不待见,但老板亲自来接机,这个心意谢聿还是领了。他拎着箱子,走出通道,就看见魏应洲迎了上来。她伸出左手,递来一个纸杯:“辛苦了。喝点东西,暖胃。”

谢聿的视线停留在这双手上。

这不是一双世家子弟会有的手,和纤纤玉手扯不上丝毫关系。这是一双粗糙、有伤痕的手,一双手就出卖了她的过去:吃过苦,并且仍然在吃苦。谢聿见过宗明珠那类名媛子弟的手,当真是美,柔弱无骨,握一握就能令人心里晃晃荡荡。“一样米养百样人”,可见古话当真有理。

他将视线从这双手上落到纸杯上,没接。

“我不喝咖啡。”

“知道你不喝。”魏应洲又向他举了举杯,“是热牛奶,对胃好。”

谢聿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这种时候,他不矫情。一晚上饭还没来得及吃上,他的胃跟了他这个主人,活该受罪。

放行李,上车,魏应洲亲自开车。

她闲情逸致地聊天:“去了趟长三角,印象如何?”

谢聿累得半死,一开口就将闲情逸致都变成了公事:“监管开明,百姓人均收入水平相对较高,从古至今都是工商业明珠之地。现状来看,依然如此,是新经济绝好的发源地。”

“其他呢?”

“你指什么?”

“锡城的小笼包、苏市的面点、申州的小杨生煎……生活的乐趣啊,错过这些,你必定后悔。”

“好啊。你给我十天带薪休假,我立刻回去补回来。”

魏应洲笑着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想得美”。

谢聿字正腔圆:“做不到的话就闭嘴。”

魏应洲:“哈哈。”

她开着车,看着前面的路,道:“说说吧。”

“什么?”

“说说,你是怎么说服宋万年,接受合并提议的;说说,你又是怎么说服程哲,让他同意和宋万年的平台合并的。”

这个问题不好答,要通篇说起来,恐怕起码得有个毕业论文的长度。魏应洲一是职责所在,过问一二;二是心术不正,存心想看一看寡言少语的谢聿会有什么反应。

谢聿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手指用力,将纸杯捏扁,转头看她:“我怎么做,难道不是你心里预料的那样?”

是个明白人,竟然把皮球又踢回来了。

魏应洲给他抛去一个干笑,点到即止,不再为难他。

谢聿住在上东城金融区黄金地段高级公寓的第二十七层。

他对房子不怎么挑,一个常年在天上飞的单身狗,对窝没那么多要求,能住人、生活便利就行。开发商最爱的就是这种人,有钱还不挑,当年大开优惠,急着把第二十八层卖给他。谁知付定金那天,魏应洲这个瘟神过来转了一圈,直接说二十八层不行,就要二十七层。开发商不干了,说定金条件都谈妥了,大优惠啊,全上东城找不出像咱这样的老实人,咱的条件可比桥银便宜多了。魏应洲气定神闲地笑笑,说桥银贵有贵的道理,比如就不会欺瞒客户“七上八下”的道理。

开发商一听,立刻哑巴了,嘟囔着说了一句:“小姐,你也干房产这行呀?”

魏应洲摆摆手说:“我不干,我外公干过,干得可好了。”

谢聿在一旁听着她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吹嘘桥银和宗明山,吹得道貌岸然,心想魏应洲这人自恋的毛病真是没救了。

一个月后,谢聿入住二十七层公寓,问了一句:“‘七上八下’是什么意思?”

魏应洲拍拍他的肩:“楼层逢‘七’,则为上,人生扶摇直上;楼层逢‘八’,则为下,命途忌讳。上东城讲究风水,买房是一辈子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谢聿拍掉她的手,进屋时说了句:“哦,这样,没所谓。”

魏应洲双手抱胸,笑笑地看了他一眼。

不受人情、让人郁闷,是谢聿的风格。

转念一想,也对。旁人买房,是一辈子的事;谢聿呢?未必。这里,甚至上东城,都是他的一阵子,三十年卖身契而已;再来,这些年他白手赚钱,分红可观,浑不似旁人要耗尽六个钱包付首付,一辈子背上房贷的压力。他买得轻松,弃时同样轻松。是七是八,他都无所谓。

公寓离桥银总部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公司到家两点一线。魏应洲时常觉得,谢聿有向死宅发展的趋势。事实上也八九不离十,自从谢聿创下一个月坐三十趟飞机的记录之后,花花世界对他的吸引力陡降,二十七层这个窝对他的魅力顿生,这是一种飞吐了的后遗症。

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公寓门口。

魏应洲端出老板身份,得寸进尺:“谢特助,你还没吃晚饭吧?正好,请我一顿,我也还没吃。”

谢聿纹丝不动:“下班了,不欢迎同事串门。”

“我不是同事,我是你老板。”

“更不欢迎,拒绝‘996’。”

魏应洲脸皮厚得很,摇身一变,拿出朋友的身份:“兄弟嘛,一顿饭而已,你举手之劳啦。”

谢聿反手将车门甩上:“走好,不送。”

魏应洲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不久之前,宗明山和魏应洲有过一段谈话。

别墅书房,一老一少,既是上司下属,也是外公与外孙女。宗明山只叫了她一人来,隔了宗家所有人,这态度里有器重,魏应洲看得懂。

这种器重,有一半是为了今晚魏应洲反败为胜的贺礼。老人不年轻了,能坐稳桥银董事会主席的位子,靠的是心细如发,还有十年如一日的勤勉。

他亲自下场,过问一番:“互联网经济,尤其是移动互联网经济,已有些不良势头了。一窝蜂地拥上去是一个原因,增量用户的递减是另一个原因。杀鸡取卵最要不得,你要警惕被埋进去的风险。这次能成功退出,你做得好。”

魏应洲向来不邀功:“哪里。运气好,再加上手下会办事而已。”

未想,这句话,倒是令宗明山想起了什么。

“宋万年这个烂摊子,是谢聿去处理的?”

“对。”

“他是个会办事的。”

“是。”

“但,再会办事也要提防。”

魏应洲抬头,看了一眼宗明山。

走过一生风浪的老人,自有过人之处,提点她:“你眼光绝佳,于人落难时锁住他,半诱半迫,让他为你卖了命。我早说过,这件事,你做得好,也做得不好。好的是,雪中送炭,不易,你对他有恩;不好的是,这炭只送了一半,还有一半,仍要他自己跪着来拿。他心里不会全然是恩,弄不好,恩里生出恨也有可能。所以,我始终不忘对你多言一句,对谢聿,该给的不要少给,也不能少给,钱、权,都要一一给到位;其他的,则不用了。我这样说,你明白吗?谢聿这样的人,永远只能做伙计,而做不了兄弟。”

魏应洲当时笑了笑,点点头说了声:“这个自然。”

事实上,她未说谎。她比谁都明白,宗明山讲得没错。

但世上的话千千万,就属没错的道理最难以下咽。尤其对人,又要做同生死的拍档,又要做留后路的敌人,如何权衡?太难了。这或许就是魏应洲只坐得稳桥银执行人之位,而永远无法奢求桥银董事会主席之位的原因。

窗外一阵风,挺冷,把魏应洲吹回神了。

她重新发动引擎。

暗夜里,车灯大开,映出站在车前的一个清瘦身影。

谢聿站在那束光里,不知何时他又回来了,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魏应洲忽然想到宗明山的提点:谢聿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性深阻犹如城府、她共处十年也摸不透的人。

魏应洲摇下车窗:“怎么,还有事?”

谢聿双手插在裤兜里,三更半夜,挺闲一男的:“今晚是宗董事长寿宴,上东城盛事,你必然会去,怎么还会没吃饭?”

“外公、外婆、二舅、三舅、三舅母、表妹、表弟,还有丁泰这样的大佬,齐齐到场。有人待见,有人不待见,你觉得我能好好地吃上一顿饭?”

难得地,谢聿点了点头。

确实,那局面,单是想想,已让人头皮发麻;纵然魏应洲不是善茬,掉进去,也得掉一层皮。

谢聿破天荒地,给她留了门:“要吃饭,上来。”

魏应洲得了便宜还要贱一句:“你不是拒绝‘996’吗?”

“我说了是免费请你吗?”他朝公寓方向扬了扬下巴,“收费的,另外加收15%的服务费,不嫌贵就上来。”

谢聿的公寓以极简风为主,黑白灰三色,像极了他这个人,单调无趣。

房门打开,魏应洲长驱直入,解开外套扔向沙发,顺便去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柠檬水。她这一连串动作做得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可见平时没少来这里骚扰谢聿。

魏应洲躺在沙发上,充分发挥好吃懒做的精神,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谢聿,打定主意今晚就在这儿好好蹭顿饭了。但她没想到,谢聿做事竟如此不上道,说了吃饭就只是吃饭,下厨烧了两碗酱油面,意思意思给她煎了个荷包蛋,就完事了。

魏应洲好歹是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这么寒碜的经历屈指可数。她盯着那碗清汤寡水的酱油面,眉头一皱,当即吩咐谢聿:“再炒两个菜。”

谢聿倒也不恼。

他点点头,拿了手机出来:“那你先扫个二维码。”

魏应洲一怔:“这什么东西?”

谢聿斯文回答:“是付款码,炒菜另收钱。”

魏应洲大为震撼,自己一个老板,竟被手下剥削至此,简直岂有此理。

魏总不愧是魏总,最不缺的就是钱,当即硬气地拿出手机扫了二维码,一看价格,还挺小资,一荤一素528元,和魏总平时出入的五星级酒店差不多。

魏应洲扫完了码,总觉得不对:“这价格怎么这么眼熟?”

谢聿爽快告知:“万豪的价格,星级标准。”

魏应洲简直囧了:“你还真把自己家当成酒店了?”

谢聿坐下,准备吃面,嘴里一点都没跟她客气:“没办法,就为了对付你这种老板。”

魏应洲眯着眼,不怀好意了起来。

她突然倾身向前,问得诱惑:“喂,你对我就这么区别对待?”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再近一点,她的睫毛就要碰到他的金丝眼镜了。他闻得到她身上的香味,很幽静的铃兰气息。他很诧异自己对这种味道的敏感,十年来每次她绕在他身边凑近他,都会有一道这样的铃兰香。这香味轻易就能勾起他的危险念头,想拨开这个人身上的一切束缚,看看这具身体是否一如铃兰,纯净美好得令他既想侵占,又想捏碎。

谢聿不动声色,控制住了情绪,将她推开一尺距离,平静开口:“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收走。”

“哎,别啊,我跟你玩的。”

魏应洲笑着收手,不跟他玩了,端起碗大口吃面,浑然不知眼前这人差点将她生吞活剥。

谢聿看了她一眼,小心控制着心里为她一句“跟你玩的”而升起的不痛快。

吃完面,谢聿端去厨房洗碗。他是不指望魏应洲洗的,她没这觉悟,反倒是拿了笔,在一沓纸上圈圈画画,在客厅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对他讲:“对了,我今天上来是想跟你讲几件事的,关于宋万年和程哲的这桩合并,后续问题也不能甩手走人……”

谢聿懒得听,将水流开大。水声盖住了她的声音,他得了片刻清静。

他洗好碗,走去客厅,被眼前一幕怔了一下。

魏应洲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