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

男女主角分别是方晨曦,纪格非的女频言情小说《云端之上》，由网络作家“不知火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方晨曦是个吵闹的性子，在毕业之后成为了一名英姿飒爽的飞行员。她有一颗航天梦，可是报名多次无一例外落选。一场高中同学聚会上，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同学对她照顾有加，经过好友提醒她才记起，原来对方竟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学霸！只不过他们之间的交集少之又少，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殊不知，在纪格非的眼里，她占据了他整个青春……

《云端之上》精彩片段

“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显显灵。保佑我保佑我，保佑纪导收我进门！”

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的方晨曦抬头看了一眼正冲着窗口闭眼祷告的表妹陆薇，又看了看外面的方位，真诚地发出了她回家这一周来最大的疑问：“你拜的是南方，中外神仙都没在那个方道，想让他们接收到你的脑电波，这路径有点儿迂回啊，少女。”

陆薇闻言，转过身来，茫然地看向自己的表姐，觉得对方说的话有点儿道理。于是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同样真诚地发问：“那我该怎么办？”

“不如这样，”方晨曦语重心长，“你把你要说的话录音，我什么时候出任务上天了，或者被选上宇航员了，顺道给他们。你的那些神仙不住平流层就住对流层，我一定能帮你带到。”

陆薇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方晨曦又在讽刺她，顿时不耐烦了：“姐——你怎么能这样，我很虔诚的！”

小丫头说完，跺了跺脚，很有气性地扭头转身，朝客房走去。

方晨曦见了，连忙在后面喊道：“嘿！你今天的祷告程序还没有走完呢！锦鲤你还没转呢！”

“砰！”

回应她的是一道巨大的关门声。

方晨曦被表妹用行动怼了一通，休假这些天闲出来的不安分立刻消失了，整个人都熨帖了不少。她舒展舒展筋骨，站起身来，正要离开，客房门又开了。

陆薇顶着一张绿油油的脸，整个人挂在门上，阴恻恻地问：“姐，你这么无良，不怕被人打吗？”

方晨曦谦虚地说：“还好。主要是他们都打不过我。”

陆薇的脸更绿了：“你怎么不上天？”

“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方晨曦将赛摩头盔拿起来，往上面一抛，又稳稳接住，转过头来看向她，眼睛好像晨星一般闪亮，“我可不就是一年上天三百六十五次吗？”

“砰”的一声，陆薇再次关上门。

她怎么就忘了，她表姐不上天，就没人能上天了。

她表姐是歼击机飞行员啊！还是被选了几次宇航员的那种！

只可惜每次她都没被选上。

现役歼击机飞行员方晨曦同志丝毫没有欺凌了弱小的自觉，见陆薇被自己打击到了，心情大好，抓起头盔出门就跨上了她的赛摩，发动车子，“呼啦”一声，开出了小区。

自从她上了大学，每天不是忙着训练就是忙着上课，好多年都没能回来。好不容易今年能休个假，各种同学聚会当然少不了她。哪里有热闹，她就去哪里。这已经不知道是她去的第几场同学会了。

今天晚上这场是高中同学聚会。方晨曦将车子停好，拿着头盔，走进店中，推开了包厢的门：“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她话音猛地一顿。

正对着她的位置上，坐了个年轻男子，眉目清秀，浑身上下充满了浓重的书卷气。奇异的是，他的气质并不羸弱，反而有种高山巍巍的庄重威严，以及一点儿如同初春河面那层薄冰给人的脆弱易碎感。

包厢里热烘烘的，那人坐在对面，就让人觉得凉爽了许多。

奇怪，这两种气质这么南辕北辙，居然能在他身上融合得很好。

他们班上还有这号人物？

她怎么不记得？

正当她迷茫间，身侧一个青年走上前来，把她往上座拉：“方晨曦，大家等你好久了，还不赶快自罚三杯。”

这人她就认得了，她众多跟班中的一个，周万飞。

方晨曦来得晚，大家都坐好了，只有那个年轻男子身侧的座位因为是家长座，没人敢坐，方晨曦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好……”

“你高中的时候几乎当遍了班上所有男生的家长，怎么现在叫你坐个家长座就不敢了？”不知道是谁把方晨曦当年那些倒霉事情拿出来说了，包厢里立刻笑倒一片。

方晨曦也笑了，笑得颇为不屑。笑话，她谦虚还当她不敢了是吧？

只听方晨曦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孝顺，那我就勉为其难坐一下吧。先说好，这种关系只存续于这顿饭里，下了酒席该问谁要压岁钱就问谁要啊。”

玩笑归玩笑，说过就算了，也没有谁还会拿当初的“中二”事迹继续闹。说话间，方晨曦已经坐了下来，她刚刚坐下，就有人给她斟酒：“来晚了，自罚三杯。这是规矩。”

方晨曦也不推拒，自饮三杯，气氛一下就炒热了。

她就是这么个性格，开朗却也有底线，能跟男生打成一片，也能把他们打成一片。

后一个“一片”是“哀鸿一片”的“一片”。

方晨曦忙着社交，酒一杯一杯地下肚。就在她应酬不停的时候，手边的小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盛满了海参小米粥，正放在她面前。

方晨曦侧头一看，发现是她身边那朵“高岭之花”。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对方连忙垂下眼睛，避开她的目光：“空腹喝酒不好，还是先垫垫肚子吧。”

他声音清朗，莫名地让人如同身在山林间，恍惚里好似有风穿过竹林，带起扑面而来的清香。

方晨曦笑起来，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谢谢。”

她低头舀了一勺粥，想也没想地就往嘴里送。

“你等——”

“好烫！”

方晨曦立刻叫了起来，眼看身边的人脸色微变，起身要过来看她怎么样了，她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注意。”

正好周万飞过来敬酒，方晨曦抬起头来冲他笑道：“我还以为我们毕业没多久，大家都没有变化呢，谁知有人变化大得我都不认识了。”

周万飞像是知道方晨曦说的是谁一样，指着她身边的那个青年说道：“你说纪格非吧？你不认识他很正常，他在我们班上待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纪格非……方晨曦想了下，这个名字听上去好熟悉……

但具体哪里熟悉，她又说不上来。

旁边的纪格非看到方晨曦这样子，垂下眼睛。

她……不记得自己……

他早就猜到了。

“嗐。”另一个男同学走过来，提醒方晨曦，“哎呀，我们班上那个神童啊，高二就被美国的大学招走了，班主任恨不得在胸口上挂个牌子写上‘纪格非之师’几个字那个。”

“哦——”经对方这么一提醒，方晨曦总算是想起来了。

他们班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成绩好的人本来就多，但纪格非还能在其中一骑绝尘，足以可见其天分和努力。

不怪他们老师当时嘚瑟。

纪格非成绩好不说，还从来不给老师惹麻烦，兢兢业业代表学校参赛，勤勤恳恳为老师长脸。跟同样成绩好，但惹是生非、招猫逗狗、无法无天、一不留神就在违规边缘试探的方晨曦比起来，他可太讨老师喜欢了。他们班主任常常念叨，也在情理之中。

“失敬，失敬。”方晨曦端起酒杯，举到纪格非面前，“你看你平常都不下凡来多跟我们走动走动，弄得都把你忘了，多不好意思。敬你一杯，饶我一次。”

这个纪格非，即便在班上那会儿，不是在集训就是在竞赛，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哪里来那么多的题要做，到学校来的时间并不多。方晨曦那时候忙着征战全年级，还大有将小弟收满全校的架势，跟纪格非吃饭都吃不到一个锅里，当然对他记忆不深了。

纪格非还没有说话，周万飞就连忙插话进来：“可不是嘛，他去美国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参加过我们的同学聚会，没想到这次居然跟你凑一起了。缘分啊！”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纪格非听到他这话，不自然地垂下了眼睛。

“哦，对了，”周万飞完全没意识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你是飞行员，人家是航天器研究专家，F大学特聘的。也是缘分！来来来，就这缘分，红的肯定不够表达感情，换白的。”说着，就给方晨曦换了杯白酒。

她顿了一下，抬头冲周万飞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容：“就你机灵。”

方晨曦也不扭捏，给纪格非倒满酒：“看来今天晚上，我不多敬你两杯怕是走不掉了。白酒就白酒吧，我本来以为你喝不惯的。”

她再次把酒杯举到了纪格非面前，高度白酒散发着有些刺鼻的味道，纪格非不由得有点儿头晕。

他看着里面的酒液，沉默片刻：“抱歉，我不会喝酒……”

“哎哟——”话没说完，就被方晨曦打断了，“不会吧，你还真因为我没把你认出来生气了啊？不带这么小气的啊，我都主动跟你赔不是了。”

方晨曦开着玩笑，见纪格非没有动，又从善如流地说：“行吧，我不好，我给你赔罪了，我先喝。”说完，她不等纪格非反应过来，就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方晨曦将杯子翻过来一亮，里面干干净净，一滴也没有。

她看了看纪格非面前那杯白酒，示意他动一动。

纪格非看着那杯酒，有点儿犯难。

方晨曦嘻嘻一笑，笑得没心没肺：“不是吧，我都喝了。你不好这么下我面子的啊，我小弟们都还看着呢。”

见纪格非还是不动，方晨曦也没有劝酒的习惯，再次退了一步：“行行行，我三杯你一杯，可以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纪格非再不喝就说不过去了。

他顿了顿，说道：“我在国外待太久了，不会喝白酒。”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方晨曦终于有点儿色变——自己一再降低要求，没想到对方还真的不把她的台阶当台阶。她目光锐利地在纪格非身上一扫，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得纪格非心里一痛。

饶是如此，方晨曦也没发作，干脆地给他换了杯红酒，半真半假地说：“行吧，谁让我得罪你了呢？你红我白就你红我白。”

她端起酒杯，看着纪格非。

他顶着方晨曦的目光，端起了那杯像是重逾千斤的酒杯。

两个酒杯，一红一白，轻轻一碰，还没等纪格非反应过来，方晨曦就端起酒杯，一口饮下。

她喝完酒，照例将酒杯翻过来，里面依然一滴不剩。纪格非也将那杯红酒喝了，旁边立刻传来周万飞的叫好声：“豪气！来——”

他说着又要给方晨曦满上。酒瓶倾斜下来还未倒满，就被一只手抬起了。

那只手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起来，大拇指不知道在哪儿烫了，红得出挑。只听纪格非说道：“不用了。”

周万飞愕然：“方晨曦答应你三杯白的换你一杯红的。”那样子，仿佛是在说纪格非是个有便宜不占的傻子。

纪格非淡淡说道：“酒喝多了容易伤身——”

“纪博士！”对方一脸惊愕，“你要怜香惜玉也得找准对象。就算这里所有人都趴下了，她方晨曦也没事的。”

“你是不是欠揍？”话音刚落，方晨曦就连忙笑着啐了他一口，“那行，咱俩喝？”

方晨曦的好酒量多人都是见过的，她从小泡在酒罐子里，在场真没几个人能喝得过她。

周万飞立刻做出认㞞的姿态：“不不不，我可不想回去挨骂，一杯就一杯。”

方晨曦这才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仰头喝完了那杯酒。

她喝完酒，坐下来的时候把椅子从纪格非身边挪了一下。这么一个小动作，落入纪格非眼中，他立刻明白过来：方晨曦这是生气了。

她这个人性格圆滑，跟谁都谈得来，但她也不是个会把脸放人家脚底踩的圣母，真要惹到她了，她未必会当场发作，只会在行动上跟对方疏远。尺度拿捏得特别好，你明明能感受到她的不待见，礼数上却偏偏找不出任何错处。弄得对方一口气堵在胸口，呼不出咽不下，恨不得把人哽死。

没人比她更会气人的了。

纪格非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他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

察觉到纪格非走了，方晨曦冲周万飞招了招手，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什么路数？这‘高岭之花’长在海拔8848米以上？”

方晨曦不是喜欢劝酒的人，只不过今天晚上难得聚会一次，她都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了，可人家还是不搭理她。即便后来纪格非有补救，但她怎么会不明白，人家不是怕她喝多，而是自己不想喝。她觉得被人扫了面子，心里跟窝了团火似的。

她也不是面子被扫了就耿耿于怀的中二少年，只是觉得不舒服，想找人吐槽两句。

周万飞“哎”了一声：“他小时候就这样，我们都习惯了。他人挺好的，高中问他借个笔记什么的都借，从来不吝啬，只是不怎么喜欢和我们打交道。不过正常，天才嘛，没点儿格调怎么叫天才？”

“哎，对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以前不坐你后面吗？你俩怎么完全不熟的样子？”

“乱说！”方晨曦想也没想就直接否认，“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记得的。”周万飞说得信誓旦旦，“我每次借笔记都会经过你的桌子，你就坐他前面。”

“不可能。”方晨曦毫无印象，“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

她在心里想，就冲纪格非那张脸，她也不至于毫无印象……不对，毫无印象倒不至于，但也不会连他坐自己身后都不记得了吧？要是她身后坐了个这样的帅哥，她一天到晚，哪里还有空去找这群猢狲的麻烦？看帅哥才是正经事。

周万飞无语地看了方晨曦一眼，顺手叫来旁边的女同学：“你说，当时她是不是坐纪格非的前排？”

那个女同学想了一下：“好像是吧……哎，就是就是。”

他转过头来，得意扬扬地看向方晨曦，用表情告诉她：看吧，是你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

方晨曦一脸茫然。

就在他们忙着讨论以前座次的时候，纪格非又回来了。他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方晨曦想到之前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儿愧对他。

好看的异性总是容易让人原谅，哪怕他才拂了方晨曦的面子。

方晨曦坐下来，又重新把座位往纪格非面前挪了挪。

纪格非垂眼看了一下，觉得有些好笑，但忍住了。

只听方晨曦说道：“你今天吃感冒药了？”

吃了感冒药就不能喝酒。

纪格非轻轻应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理解，理解。”方晨曦连忙说，“我刚才听他们叫你……纪博士？在研究航天器？”

“嗯。”纪格非说完，觉得这个回答有点儿冷漠，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科研所跟相关部门有合作，最近的项目主要偏向航天方面，春节之后可能会去你们驻地的基地做实验。”

“嗯？”方晨曦愕然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哪个驻地？

这个疑惑只是冒了个头，她就马上被其他信息给吸引了注意力。

一听到纪格非他们实验室跟自己队伍有合作，方晨曦立刻活跃起来，还连忙拖了拖椅子，让自己跟纪格非靠得更近：“新项目对宇航员有什么要求？”

纪格非眉间出现一丝不豫，态度称得上漠然：“宇航员的选择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他从一开始就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方晨曦也没放在心上，继续问：“你也跟我说说呗，关于你们那个新项目。”

没准儿将来因为了解新项目，她就被选上了呢，有备无患嘛。

她缠人的样子一如既往，平常也不知道这样缠了多少个人。纪格非心里更不高兴了，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分：“能说的你都知道，不知道的也不能说。”

哦，保密条令。

她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但也不好直接把纪格非拍开，随口说道：“哎哟，纪博士你这么讲工作原则啊。”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立刻就让人觉得，她因为没达到目的，开始阴阳怪气地讽刺人了。

纪格非握住筷子的手一紧，一个没忍住，没好气地问：“方晨曦，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方晨曦一头雾水：“嗯？”

他明明没喝酒啊，怎么醉了？

纪格非抿唇，过了会儿才小声说道：“抱歉。”

他这么一说，方晨曦倒笑起来：“纪博士，我倒很想问问，我对你……”她用手在自己和纪格非之间比画了一下，“怎样了？”

纪格非的下巴绷得紧紧的，见不少同学都朝他们看过来，方晨曦也不想闹得不好看，轻笑了一声，冲其他人招呼道：“来来来，吃菜吃菜。”边说还边把椅子从他身边挪开了一点儿。

纪格非也感觉到了，他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现在糟糕透了。

他究竟在干吗？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跟方晨曦说说话呢？

明明……他们这么难得才能见面。

至于方晨曦，她唯恐自己什么时候又说错话，惹恼了这位大爷，之后整顿饭吃下来，连眼神都没再往纪格非头顶上飘过一下。

一场聚会闹完，热闹散去，大家像游鱼一样，短暂地聚在一起，又迅速地散开。方晨曦联合同学将几个醉倒了的送上车，自己站在街边有点儿发愁。

她这样子，肯定是不能骑车了。代驾能帮忙开摩托车吗？

“你怎么回去？”正当方晨曦发愁间，身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正是纪格非。

见到是他，方晨曦微醺的脑子立刻清醒了大半。

她可没忘记刚才这位哥对她厌恶的样子，明明前脚还好好的，她都不计较纪格非下她面子的事情了，后脚他倒反过来嫌弃起自己来，什么人嘛。

她不想没事儿给自己找不痛快，连忙敷衍地笑着说道：“打车呗。”

纪格非将她下意识和自己拉开距离的动作收入眼底，眼神不由得又沉了沉。

他抿唇，连带着脸色都阴沉了几分。

他平常不说话的时候就够“高岭之花”了，沉下脸更是拉开与人之间的距离。方晨曦悄悄地又远离了他几厘米，唯恐自己这个“污染源”碍了他的眼睛。

她才刚刚一动，就看到纪格非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方晨曦福至心灵，试探着重新往他那边靠了靠……果然见到纪格非脸色稍霁。

方晨曦：什么毛病？看不出这位纪博士还是个傲娇鬼！

他心情好了点儿，勉强自己不去跟方晨曦计较，对她说：“走吧，我叫了车。”

“不不不……”

纪格非朝她看过来，她立刻就在他那双目光沉沉的眼睛底下消了音。

直到坐上了车，方晨曦还在愤愤不平地懊恼，她为什么会受制于纪格非的“淫威”呢？

她分明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啊！

思及此，方晨曦坐正了身体，轻咳两声，说道：“那个，纪博士，我这个人一向大大咧咧的，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反正我们难得见次面，我也烦不到你太多，你就多包涵一下吧。”

“难得见次面”这几个字不知道触动了纪格非的哪根心弦，让他原本就不太高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过了半晌，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话。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方晨曦没过多久就昏昏欲睡。等到她醒来时，才发现车子早已经停在了她家小区外面。

“哟，睡着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方晨曦连忙道歉。

纪格非收起手机：“没事，也是才到，司机买烟去了。”

方晨曦不疑有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纪博士，我就先走了，谢谢你的顺风车。再见。”

她站在门边冲纪格非挥手，心里想的却是，最好是再也不见。

纪格非坐在车里，冲方晨曦点了点头，目送方晨曦踏着夜色，脚步轻快地离开。

难得见次面……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为了见她一面，跨过了多少阻隔。

“在追她啊？”

身侧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纪格非转头一看，发现是被他“请”去买烟的司机。

“哎，不是我说啊先生，你这样追女孩子可不行。”只听那个司机开玩笑地说，“人还没有凑近，就先被你冻死了。”

纪格非闻言笑了一下，用手机扫码付了车费，没有回答，而是说：“麻烦你了，我自己走回去吧。”说着，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头顶月亮亮得有些过分，仿佛连路旁的亮化工程都要被夺了光彩。纪格非穿过一个小巷子，感觉把外面的热闹全都抛在了身后，脚步声在小巷中回荡，他低下头，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就艰涩起来。

说好的再也不见她，为什么没忍住？

她本来就不该记得他，他生什么气？

难得见次面，好像又被他搞砸了。

方晨曦浑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她就好像是只被放出笼子的鸟，这两天要多欢快就有多欢快。

早上一起来，她站在阳台上，先是气沉丹田，接着冲外面的花花草草喊了一声，还没收尾，就收到陆薇两个白眼，噎得她尾声都没能发出来，就被堵在喉咙里，差点儿哽得一口气上不来。

陆薇哀怨地看着她：“姐，大姨让我到你家来，是叫你照顾我的，结果现在倒成我照顾你了。”

方晨曦冲陆薇讨好地笑了笑：“这不是给你机会展现你的贤良淑德嘛。”

家里年轻一辈，就方晨曦和陆薇两个女孩子。方晨曦虽然绝大部分时候是个猴子，但并不影响她的生理性别，加上和陆薇年岁隔得近，姐妹俩倒是从小就比其他表兄弟合得来。陆薇父母这几天回爷爷奶奶家了，暂时让她寄住在方晨曦家里。至于方晨曦父母，他们这几天忙着串亲戚，也不在家。

方晨曦坐到桌子旁边，对着一碗小米粥和一碟泡菜，发出了大惊小怪的声音：“哇！这是什么神仙美味，我表妹真是秀外慧中。”

陆薇对她姐姐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精神无话可说，只能再次用白眼表达内心的鄙视。

方晨曦昨晚喝了酒，这碗粥来得正是时候。她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边喝边问：“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祷告？”

陆薇生无可恋：“在你还在会周公的时候，我就已经把程序走完了。哎姐，你说我们纪导会不会要我啊？”

“他不要你就换一个呗，干吗非在一棵树上吊死？”方晨曦夹了一筷子泡菜，没放心上。

“哎呀，你不懂。”陆薇哀号道，“你是不知道我们纪格非老师天纵英姿，有多少人想成为他的弟子——”

“等等。”方晨曦越听越不对，“你说你想报的那个导师叫什么？”

陆薇莫名看向她：“纪格非啊，怎么了？”

方晨曦：“没什么，嗯，没什么。”

方晨曦可不敢告诉陆薇自己昨天把她的未来导师给得罪了，更加不敢告诉她，自己昨晚才跟纪格非吃完饭，还蹭了人家的车。

她避开陆薇的目光，心虚地说：“你们那个纪导，看上去不是很和蔼的样子，我看……要不然你还是换个吧——”

“换什么。”方晨曦话音未落，就被陆薇打断了，“评价一个人怎么能只从外表来看？姐，你怎么这么狭隘？”

“狭隘”的方晨曦张了张嘴，正打算替自己辩解一下，表示她并不是那么庸俗，便看到她表妹双手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们纪导，专注科研，爱国敬业，二十五六岁就拥有了多项专利，在核心刊物上发表了多篇论文，进高校就是副教授和硕导。不仅如此，还一颗红心向祖国，义无反顾地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为建设国家添砖加瓦。而且，我们纪导长相清俊，气质出尘，身姿卓越，头发茂密。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不让人垂涎——呸，敬仰？试问这样的人，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追随？”

方晨曦提筷子的手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妹妹当场朗诵《纪导赞》。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筷子精准出击，夹住一颗泡萝卜：“你们纪导这么天才，你就没想过他其实是个神经病？我是说……性格缺陷，阴晴不定？”

情绪起伏那么大，不这样不能体现他身为天才的不拘一格是吧？

陆薇朗诵完，有点儿累，坐在椅子上，歪着头恹恹的，道：“神经病就神经病吧，这些科研狂人都是这样的，对专业精益求精，令人发指，外人看他们都觉得像疯子。”

方晨曦端着碗，心说：可不是嘛。

“不过，”陆薇转过头来，“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纪导刚刚回国，生源肯定不多，现在博导资格又还没下来，我这个考研的或许还能竞争一下。等到他生源多了，成了博导，保送的都会把名额占满，我要是今年考不上，往后更不行了。我必须要赶在纪导成长为博导前，成为他的学生。再说，如果我能成为他第一批弟子，意义非凡啊。”

方晨曦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了，没有一双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眼睛，只看到纪格非的光环，看不到光环底下的变态。

但愿她妹妹能忍受得了那个神经病。

不过也说不定，以昨天晚上其他同学对纪格非的评价来看，他平时还挺正常的，没准儿只是看不惯自己而已。陆薇比她乖巧多了，也比她招人喜欢，他对陆薇未必就会像对自己这样。

方晨曦心里拔凉拔凉的，觉得自己在纪格非面前像个讨人厌的小丑。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这尊大神惹恼了，在内心许愿，但愿以后别再碰到他。

方晨曦站起身来，朝自己卧室走去：“要不然你发个封邮件问问呗，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等下要出去，中午不回来吃饭，你把碗洗了。”

身后传来陆薇充满怨念的声音：“知——道——啦——”

方晨曦早上还在许愿不要再碰到纪格非，但中午老天爷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老人家的安排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方晨曦看着那唯一一个纪格非身边的空位，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偏偏还有人不会看脸色，兴致勃勃地凑上来：“来，方爹，给你留了个家长位。”

“呵呵呵！”方晨曦干笑着拍了拍来人的胖脸，“真孝顺。”

几场聚会下来，大家都知道纪格非不喝酒了，他面前连杯子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的，方晨曦靠着拳脚在班上建立起了威信，可纪格非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却硬是让人心生敬服。

方晨曦夹起一只螃蟹，小声说道：“不喝酒的话来这种聚会干什么。”

不怪她这样说。

老友重逢的聚会，不喝酒的话是比较另类。自己不自在，别人也不自在。

她本来以为纪格非没听见，谁知道他却微微抬头，同样小声地说道：“这是我的事。”

方晨曦正在拆分螃蟹的手微微一顿。

也是，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情，她管那么宽干吗？

方晨曦忽然就没了兴致，面前的螃蟹都不香了。她将螃蟹一扔，整个人朝椅子上一靠，露出点儿浑不吝的味道来。

方晨曦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见到纪格非就想顶他两句。

但还好，她虽然看起来闹腾，但不是个任由情绪支配的人。那一阵怏然过去，她马上恢复，让人丝毫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有坐她身边的纪格非才能感觉到刚才她情绪的波动。

方晨曦边吃饭边想了下。

纪格非不是神经病，这一点，看他和其他人的交流就知道，他正常得很。他面对自己那些反常，就只有一个原因：他看不惯自己。

至于他为什么看不惯自己，方晨曦不知道，不过也不想探究。连人民币都有人不喜欢呢，何况是她。

所幸方晨曦也不是五行欠虐、人家不待见她非要往上凑的那类型，既然纪格非不待见她，那她就不招人嫌了。以后不管是看到还是没有看到他，一律离得远远的。

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一顿饭吃完，趁着大家四散开各自聚堆的空当，周万飞走上前来小声问道：“你跟纪大神怎么回事？”

方晨曦莫名：“什么怎么回事？”

他老实说道：“你俩从凑一起开始就不太对。那天他拂了你面子不肯喝酒，是他不对，但人家后来不是也补救了嘛，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不像你啊。”

“什么跟什么？”方晨曦简直想大喊冤枉，“你们认为是那天他扫了我的面子我才跟他不对付的？简直莫名其妙好嘛，我跟他……我跟他……”

方晨曦也说不上来她跟纪格非怎么了，“我跟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周万飞点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行了，都是老同学，你俩又都是高端人才，相互别苗头很正常，但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成熟点儿。”

他推了方晨曦一把：“去打个招呼。你俩算上下游行业，将来说不定还要互帮互助呢。”

周万飞一片好心，方晨曦可不是纪格非那种不识好歹的，但她也不想做这么违心的事，扭捏着不肯上前，可是老同学的面子又不能不给。再说了，她要是继续僵持，多半又要说她小气，还记着那天的事情。

方晨曦实在想不通这算什么事儿，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纪格非面前，低头看脚，沉默半晌，硬是没有想到该怎么跟他开这个口。

还是纪格非总算当了回人。他原本是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回什么，将手机一收，主动说道：“我正好要去你家那边办点儿事，你要是没事的话，陪我走走吧。”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方晨曦连忙跟上。

他说走走就真的是走走，一路上和方晨曦连句话都没有说。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地走过两个街角，方晨曦实在忍不住了，原地站定，在纪格非背后双手叉腰，冲他喊道：“纪格非。”

他转头。

方晨曦相当无语，走上前去：“你叫我走走就真的只是走走？”

纪格非用表情询问她：不然呢？

方晨曦没作声。

纪格非反应过来：“你想说什么就说。”

这话落到方晨曦耳朵里，让她有点儿不自然，好像她话很多一样。纪格非一身清正，方晨曦在他面前都难得扭捏了一下，小声叨叨：“你这样以后交了女朋友怎么办……”

她的话纪格非听到了。他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儿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见他听到了，方晨曦也提高了音量：“不对哦，你谈没谈过恋爱？”

纪格非被她问住了，顿了顿，才态度有点儿强硬地说道：“怎……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方晨曦一眼：“明明是你自己话多忍不住了，还要怪我没谈过恋爱、不会和女生相处。”

“再说了，”他没好气地瞥了一下方晨曦，小声嘀咕，“谁说我没谈过。”

方晨曦可能是长了对顺风耳，立刻就听见了，连忙问道：“什么什么？是哪位神仙这么不幸……呃，这么幸运，能被你看上？”

纪格非不想理她，转身朝前面走去，转过身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虽然个高腿长，但走得慢，方晨曦几下就赶上了。她俏丽的短发上有阳光跳跃，看得人心情也跟着一起雀跃起来。

方晨曦在他身边倒退小跑着：“快说说嘛，说说嘛，你那个女朋友怎么回事？”

为了听八卦，她决定暂时将她和纪格非的恩怨放到一边。跟知道那位女侠是何方神圣、能忍得了纪格非这种脾气比起来，她跟纪格非那点儿恩怨哪够看啊。

纪格非不说话，只是往前走，方晨曦连忙跟上：“说说嘛。”

他猛地停住脚，看向方晨曦，像是要看到她灵魂里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方晨曦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干……干什么？”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