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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花决

林锦荣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皇帝的白月光贵妃死了。白月光?有些可笑。可是整个大衍都这样传。

主角:林锦荣迟晏   更新:2023-04-11 17: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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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锦荣迟晏的其他类型小说《暮花决》,由网络作家“林锦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皇帝的白月光贵妃死了。白月光?有些可笑。可是整个大衍都这样传。

《暮花决》精彩片段

迟晏登上皇位的第一年接我入了宫,不过他不曾封我为后,而是只封了荣妃。


我虽生气,但我早就被他磨的没了必须为后的决心,只求他心中还有我,还让我在他身边即可。


他也没封林悦为后。


我知道他是出于对林家的忌惮,朝中必须有所制衡,不能林家独大,所以他也只封了林悦为贤妃。


林悦并不比我好多少,可她不似我这般伤心,因为她不似我这般爱他。


迟晏很忙,他时常半个月都不进一次后宫,来了也是去林悦那里,很少来我这儿,好不容易来一次,他也不常开口。


我们待在一处,疏离又生分,不再和从前一样畅所欲言,说话都是相互试探,我怕他厌弃我而变得小心翼翼,他怕我存心思而变得寡言少语。


他问我,为何我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如从前般明媚,不如从前般单纯,也不如从前般喜乐。


我问他,可如从前般爱我?


他愣上一愣,竟然不说话。


我心里一惊,又或许,他从未爱过我。


荣妃,你只要记住,朕心中有你。」


嗯。」我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


迟晏喜欢我,但不是只喜欢我,也不是最喜欢我。


迟晏不来的日子里,我多数是在发呆,要不然就拿宫女太监出气,渐渐的,我的名声变得很差。


父亲入宫也不再来看我,祖母倒是来看过我一次,说我暴虐成性,无可救药,让我不要再伤害林悦,一错再错。


我害过一次林悦,我把她推进了荷花池里,试图淹死她,我傻傻地想,只要林悦死了,一切又会回到从前。


但我没想到,迟晏能毫不犹豫地跳进去救她,他抱着她从池子里出来,神色慌张的一口一口给她渡着气,直到林悦呛着水醒过来。


他紧紧抱住她,把她压在自己的心口,她像是他此生唯爱的珍宝。


悦儿,我错了,朕爱的是你,念的也是你,朕不许你离开朕!」


林悦也哭着抱住他:我知道了,不离开你,生生世世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我见证了他们不畏生死的伟大爱情,也祭奠了我那可笑可悲的年少情深。


迟晏把我关在凤锦宫,他的眼里除了对我的厌恶与怨恨,我已经再找不出一丝尚存的爱意。


那双好看上挑的桃花眼冷漠凉薄的斜视着我。


荣妃,朕还是劝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嗯,多行不义必自毙。


迟晏背弃誓言,林悦夺人所爱,希望你们都多行不义必自毙,早点死掉!


我每天都靠这样的信念活着,我开始变得暴躁,变得易怒,变成了彻头彻尾被抛弃的坏女人。


没有人在意我,也没有人敢忤逆我,迟晏一天不废妃,我就还是荣妃,还是主子。


所有人都说我始终还是迟晏心中抹不去的白月光,做了再多的坏事他也不会杀我,皇宫里再多看我不顺眼的人都拿我无可奈何。


我继续恬不知耻地活着。



第三个春日,我让人在院子里栽种了桃树,可花儿开的就是不怎么好,都说皇宫里头的风水最好,却也养不起一株桃花。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父亲为我特意种的桃树,不知家中的院子里可还留着。


想必是没了。


我放下手中的茶盏,索然无味,内务府的差事办的是愈发斟酌了,近来连品能入口的茶叶都没有。


想来做安安静静被人遗忘的弃妇,还不如当他们口中残暴不仁的毒妇,至少他们不敢不给茶喝。


娘娘,内务府送了当值的太监来。」


我略微扫了眼,几个看着就不中用的愣头青,迟晏撤了我身边的奴才,眼下我身边只有枝红了。


嗯,各自领了差事去吧。」


奴才告退。」


我抬起头复望去时,在最末处竟看到一个太监长的酷似年少时的迟晏,乍一看简直一模一样。


我怔愣了半许,还是再他们离开之际叫住了他们,指着那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低着头,从人群中走出来,应声回答:奴才楚决,参见荣妃娘娘。」


我盯着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真的好像,长得像,说话声音也像。


楚决,坐到本宫身边来。」我指了指我身旁的椅子。


他抬起眸子看了我一眼又讪讪低下头,怯生生地说:娘娘,奴才卑贱,荣妃娘娘凤体金躯,莫让奴才冲撞了您。」


用着肖似迟晏的脸说着这些话实在有趣得紧。


那你便走近些,本宫有几个问题问你。」


他闻言,压着脚步挪了几下。


我扑哧一笑,起身走向了他,奈何发髻上的凤冠又重又响,我只能慢慢悠悠地走。


他又抬起眼睛,偷偷瞥了我一眼。


他的眼睛跟迟晏一样,是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只是迟晏的眼睛微微上挑藏了许多的算计与凌厉,他的眼底平和,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越走近,越觉得像,看了眼,又觉得不像。


正当我思想矛盾时,脚下一绊,就已经直直往前栽去了。


我一如既往的怕疼,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我的腰肢接住了我,我朦胧中抬头看他。


他脸上的惊慌之色还未退,眉眼间尽是担忧:娘娘,您怎么样?」


我红了双眼。


娘娘可是有伤到了什么地方?」


他一脸凝重地望着我。


我扬起唇角,默默地望向了他背后的桃花树:没有,我还能伤到什么地方。」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拱手垂首道:方才事出紧急,奴才一时冒犯,还望娘娘恕罪。」


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楚决啊,你若不忙的话,陪本宫赏会儿花吧,今年的桃花开的虽不好,却胜在香气淡雅。」


我复又坐回贵妃椅上躺着。


楚决像是站在原地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领头太监也已经带着其他太监下去了,他看了眼我身旁唯一的宫女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也不知是怜悯还是施舍,亦或是我如今还算半个主子,他走到我身旁,勉强陪着我赏花。


楚决今年什么岁数了?」



为何进宫做了太监?」


去年年关闹了饥荒,家里人都死了。」


哦,那你可想要什么,留在本宫身边,本宫尽可能给你。」


他摇了摇头:没有。」


我想伸个懒腰,但是我是荣妃,即便没了从前的风光,我也不能放纵了自己。


怎会没有呢?」


他再次拱手,语气诚恳道:奴才……只想活着。」


我笑了声:好,那便好好活着吧。」


春日的风拂来,温和又平静,蕴含着桃花清雅的香气,令人还在遐想此刻的安逸。


桃花的花瓣被风吹得打着旋儿落下,我伸出手试图接住它。


奈何看似离得近,却在我怎么也够不到的地方。


一如往昔……


楚决走过去,捡起了那瓣花收在掌心,走到我面前摊开。


娘娘可是想接住这个?」


我看着他手中的花,又顺着手臂看向他,方才还八分相似的脸,如今他笑起来竟是半分都不像了。


楚决笑起来时,眉眼是弯的,不只是唇角有弧度的笑,连他的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


这样真心实意地笑,我从未在迟晏那里见过。


我一口气吹走了他手心的花,语气淡漠:日后别笑了,难看。」


他的笑容一点点落了下去,默默收回手,似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弯腰低头。


是,娘娘。」


迟晏登基的第四年,父亲去世了,我没回去,也不曾过问。


我承认我是个心狠的人,一旦对一个人下定决心的失望,便不会再付出半点心思了。


这些年来父亲从没有进宫看过我,也没人会把我和风光的林国公联系在一起,提起林家女儿,只有那位备受恩泽的贤妃,林家的鼎盛我未曾受过半点,林家的衰落我倒体验的实实在在。


楚决在桃花树下埋了桃花酒,说来年可以喝,不必在喝那入口涩苦的茶水。


我想着倒也不错,又多埋了几坛子。


希望来年可以多喝一些吧。


父亲死后,迟晏清理朝堂,攘内安外,平定夷州,又拉下了许多顽固不化的老臣。


他的皇位越坐越稳。


他准备册封皇后了。


他过来与我坐在一起,忽然问我:朕封你为贵妃,可好?」


不好。」


他好不容易对我展露出的温柔瞬间消失,蹙起眉头,用试探的语气质问我:那你想做什么?」


臣妾要做皇后。」


他拂袖站了起来,双眼轻黯:皇后?」


我走到他面前,理直气壮地望着他:陛下曾经许诺过我,若你是皇上我便是皇后,陛下可是忘了?」


朕是许诺过你,可如今……」


如今皇上平定内外,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皇后的册封还是往后推推吧,臣妾不急。」


我逃避迟晏不爱我的事实,也麻痹自己连曾经的诺言都守不住的悲哀。


心里头怨着他为何如此待我,一边又理解着他为何如此待我。



皇上说说,臣妾做错了什么?」


他蹙起眉头望向我,又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视线:罢了罢了,每次同你说话都是这样,朕走了。」


哦,恭送陛下。」


他倏地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看我。


他在等我的解释,等我的反驳,等我的花言巧语,等我的纠缠不休一哭二闹。


一旦我一反常态,他反而疑惑,心里不舒服。


锦荣……你……」他欲言又止,又是迷茫纠结的神情,像是有什么阻止了他。


我坐回桌子前,将他杯子里的酒饮尽,我酿的桃花酒,迟晏一口都没喝过。


少顷,他表情有些扭曲,出乎意料地问。


……你真的放下我了?」他改了称呼,没再自称朕」。


我转过身沉默下来。


我想洒脱坚定的回答他一句,对,我放下你了,你都爱上别人了,还不准我放下你吗?


可惜了,我做不到。


因为我还爱着他。


独自静默了好久,夜色都已经浓了,兴许他也已经走了。


我才无奈悲哀地叹了口气。


……我忘不了你。」


做糕点总是下意识少放点糖,因为知道迟晏不爱吃太甜的。


去市集看到熟悉的地方,想起这里是迟晏带我来过的,在原地傻站半个时辰都走不动道。


桃花树下的酒我一直都只想跟迟晏喝,放风筝的时候也在想,迟晏是不是也会看到我的风筝,然后想起我,会过来看我。


鸳鸯戏水当年我也绣给过迟晏,他说难看,我跑回府哭了好几天。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


我都不知道是先忘记他还是忘记我自己。


我平静地笑了笑:有时候真的替自己不值得,你都已经不爱我了,我还如此执着做什么,可我就是不甘心。」


因为我始终没想明白凭什么要我放下,要我退出?凭什么他们双宿双栖,痛苦的只有我?


明明一开始迟晏就是我的。


我讨厌他们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正义凛然地俯视着我,怪我不够洒脱,不够敢爱敢恨。


犹记得当初迟晏对我的信誓旦旦,说他绝不会喜欢上林悦。


如今只觉得讽刺可笑。


我湿红了眼:你没有资格随意抛弃我,明明是你亲口说,不会爱上她的。」


回应我的只有寂静。


我看着桌案上的枣泥糕,我做了一个下午,迟晏也一块都没吃。


正当我拿起盘子里的枣泥糕,背后响起了迟晏的声音。


锦荣。」


他没走?


我迟疑的转过身,他站在原地,双目微睁,他复又垂下眼睑,挣扎了数回,才走到我面前,认真仔细地注视着我。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从未想过要抛弃你,不是同你说过,我心里是有你的吗?」


他狭长的眼尾那抹黯红让人沉醉,像是温柔,像是陷阱。


我义无反顾地想要往下跳,可我比谁都清醒。


他在说谎。


他在骗我。


这是他惯用的哄骗手段,是假的,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别哭了,是朕这段日子疏忽了你。」他靠近我,粗糙的指腹拂过我眼角的泪花,用着和从前般同样的语气和嗓音。


别害怕,朕会永远在你身边。」


他把我拥在怀里,我靠在他的胸口,习惯性的听他的心跳声,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回味他口中的永远」。


永远……


假话还真是又动听又感动又令人恶心想吐啊。



你真是歹毒至极。」他阴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我掩嘴噙着笑:比毒的话,谁能比得过皇上呢?」


悦儿自从与你见面之后,就腹痛不适,为了不让朕担心一直忍着,直至今日见红昏迷。」


他有些痛心疾首地望着我:林锦荣,是不是你做的?」


腹痛不适?


见红昏迷?


那么大阵仗,我还以为林悦死了呢。」


他强忍着掩下眼睑,后退了几步,悲切地笑了一声又一声,口中呢喃着:果然是你,果真是你。」


以前是我做的我也会狡辩,可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从头到尾都不是悦儿的错,你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为什么就是跟她过不去,为什么就是要伤害她!」


他吼红了双眼。


我站起身,腿上的箭伤还疼着,可我就是要直直站着,抬起下巴轻视着他。


当然,你的悦儿善良又温柔,怎么能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那是谁的错啊?」


我缓缓地说出了我想了好久好久的答案。


迟晏,是你的错。」


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来接近我,就不应该骗我说你只爱我一个人,就不应该许了我皇后之位又封我为贵妃。」


对,是迟晏的错,是迟晏的错……


你简直无可救药!」他摇了摇头,看着我像是看一个疯子:是你嫉妒林悦,三番四次陷害她,是你贪图后位,费尽心机算计朕,利用朕对你的歉疚之情妄图得到朕的爱!」


歉疚之情?」


又是歉疚之情


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现在变成我妄图你的爱了?」


好了够了!用不着总是说什么曾经过去,恨不得无时无刻提醒着朕,朕这些年有亏待过你吗?你不还是高高在上做你的荣贵妃嘛!朕欠你的早就不知还了多少了!」


朕有无数个可以处置你的理由,可就为了那些跟你抹不去的曾经,一忍再忍,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只能把头抬了高高的,同样恶狠狠的和他对峙。


你在我的茶水里下药也是出于你的歉疚之情吗?」


他骤然愣住,僵硬地看向我,脸逐渐有些扭曲。


这表情着实精彩得不得了。


你满口正义来谴责审判我,冠冕堂皇地把自己塑造成无可奈何的受害人,你和林悦,你们,像是宽宏大度的施舍者,实则天底下最无情无义,最虚伪,最狠毒的人就是你们!」


迟晏!」


我大喊着他的名字。


这辈子我没有对不起过你,只能是你迟晏对不起我!只能是你迟晏欠了我!」


他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的一般,大笑了几声:朕对不起你?朕欠了你?」


哈哈哈哈哈……」


整个大殿充斥着他讽刺的笑声。


我偷偷用手撑住桌沿,其实我浑身都在发抖,眼睛疼的发酸,喉咙里也在冒血。


我一点底气都没有,我是作恶多端的罪人。


他们都是干干净净的正义之士。


他们可以把我的罪行放大放小,而我还是只能揪着迟晏不爱我,伤害了我。


可这些听着像是我的罪有应得。


不是的,不是的……


我不要报应,那都不是我的错,是林悦的错,是迟晏的错。


他已经停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还真是会为自己申辩啊,倒打一耙的本事那么厉害,朕的错?朕欠了你?」


他唇角提着笑,慢慢靠近我,狭长的眼眸轻眯,感受到他危险却熟悉的气息,我还是定在了原地。


我看不懂他的眼睛,暗红的眼角平添了些摄人心魄的注视,像是曾经对我许诺,说爱我时的眼神。


下一刻,他就故作深情地看着我说:林锦荣,你未免过于高看你自己,总觉得天底下的人都欠你的?」


朕或许有错吧,最大的错误就是惹上了你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他的神情当真是冷漠到了极点。


那我就干脆跟你说个明白,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你刁蛮任性,粗鄙不堪,又蠢又坏,我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


可我试图说服自己,与你相处过程中也感受过你的率真,想给你一个体面,可你始终本性难移,顽固不化,你知道为什么林悦出现后大家都远离了你吗?」


不准说!不准说!



皇帝的白月光贵妃死了。

白月光?

有些可笑。

可是整个大衍都这样传。

1

皇宫里安静又压抑,自从上回皇上遇见两个宫女在贵妃葬仪前笑谈被割了舌头挖了眼睛制成人翁之后,现在整个宫里几乎没人敢说话。

迟晏也十天没有上朝了,贵妃尸体一直没发丧,他只是守在棺材旁整日呆坐着。

昏暗的灵堂,华贵的棺椁,他看着身着凤冠霞帔静静躺在里面的人,苍白僵硬的手指拂过她的脸庞。

他的小桃子还是这样美。

「我许的后位还没给你,你怎么就死了呢?」

他哭了。

他居然也会哭。

我坐到他身边,盯着他的眼泪瞧,想看清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锦荣啊林锦荣,你怎么就死了呢?怎么会死……」

他木讷的一声又一声。

我都听烦了,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死了就是死了。」

「林锦荣,我不杀他了,我不杀楚决了,你活过来好不好?」

他几乎低声下气的语气让我有些意外。

据我所知,他向来清高的不可一世,除了林悦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是假装低头。

「你再不活过来,我真的要封林悦为后了。」

「封就封呗,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我仰头打了个哈欠,终于不用拘礼于贵妃仪态,我想怎么伸懒腰就怎么伸,想怎么笑就怎么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你种的桃树我去看了,每一朵花都娇艳欲滴,很好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当然记得啦。

从小我就喜欢吃桃子,父亲在院子里栽了好几颗桃树,我爬到上头去摘桃子。

底下的奴才们担惊受怕地冲我张着手:「大小姐,你小心点!千万别掉下来了!」

我故意在上头动来动去的吓唬着他们,看着他们害怕的模样哈哈大笑。

一个不小心却真的掉了下来。

我闭紧眼睛,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反而是落入了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我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都呆住了,比漫天旋舞的花瓣还要光彩夺目的恐怕只有迟晏的脸了。

他长得真的过分好看,导致每次被他气得不行的时候看到他那张脸我都能让自己消一半的气。

「那天,我接住你,你傻乎乎地盯着我看,其实我心里可烦了,可当时你是林士介唯一的女儿。」

林悦是父亲流落在外的嫡女,我想如果林悦没有自小流落在外,迟晏那一日接住的绝对不是我。

迟晏虽早早立了太子,但当时朝堂政局不稳,先皇偏宠意妃之子,趁机打压太子,妄图重新立储。

迟晏急需用人,他把目光转向了当时清正廉明受百姓爱戴的林太傅,也就是我爹。



我撤了安排在敬事房的人,把迟晏送给我的玉珏折扇发簪通通收了起来。

我想尝试忘记他。

既然当初如此轻易就爱上了他,那如今只要我下定决心也一定能忘了他。

果然,迟晏再没来找过我。

或许他也在等我放弃他,不再拿从前种种逼迫他,让他没有负担了无牵挂的和林悦执手相伴。

那我便成全了他们这对狗男女!

我开始做些其他事分散精力。

去学做糕点,在厨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偷偷去市集收旧玩玛瑙,买回来摆在书架上,难受的时候就摔,摔了再买,买了再摔。

楚决把摔在地上的碎片拾起来,傻愣愣地劝我勿要浪费。

去桃花树下品茶埋酒,听楚决给我吹埙,我嫌弃他吹的难听,让他换些喜庆的曲调,他偏说埙音色本就如此,是我心不静。

我赶走了他,自己一个人品茶吃点心。

去沈昭仪宫里陪她们放风筝,楚决给我扎了只喜鹊风筝,他说这个喜庆,我真的挺高兴的。

那天,我的风筝放的最高最远也最久。

这段时间,迟晏封了我为贵妃,不仅追加了赏赐与尊号,还重修了凤锦宫,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尽力弥补我了,或者说在尽力兑现他年少时的承诺。

为了能和林悦心安理得地在一起,他不吝啬于给我除了后位和感情以外的东西。

忙了一阵又去和枝红学刺绣。

准备绣一幅鸳鸯戏水,可我怎么绣都绣不好,我拆了又绣,绣了又拆,结果扎的满手是血,疼得掉眼泪。

楚决板着脸给我上药。

「娘娘。」他叫着我,声音有些低落:「已经很好看了,别再绣了。」

我低下头,瞧着他那张同迟晏八九分相似的脸,看着看着还是不争气地哭出声来。

我很少哭的这样安静,我都是歇斯底里的迁怒到所有人。

以前总觉得既然旁人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其他人好过。

楚决等我哭完后,才拿了樽琉璃屏风过来,抬着一张乖觉得脸,试探着问:「要砸东西吗?奴才陪你。」

这人,平时总一本正经的劝诫我不要浪费,现在又自己撺掇我去砸。

「真没原则。」我接过他手里的琉璃屏风

他刚想抬起嘴角,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

我没再看他,把手里的屏风安然无恙地放到了一旁,默默叹着气。

快了吧,我应该快忘记他了。



迟晏派了太医来瞧我,他怀疑我得了疯病,整日说些不知所云的话。

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可我却清醒得很。

而且人越来越清醒,还有种之前的一切才像是疯了的感觉。

太医给我诊脉,我害怕从他口中说出身患绝症,药石无医的话。

他探了半天,紧蹙眉头又探,反复确认的好几次才跪地回禀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喜脉!」

什么?

喜脉……

屋子里立马热闹起来,一众宫婢太监全都跪了下来。

枝红更是喜极而泣地跪在我身边:「娘娘您等到了,您终于等到了!」

楚决走过去问:「你确定没有诊错?」

「臣诊了好几回,不会错的,已经两个多月了,的确是喜脉。」

太医从地上起来:「娘娘,您胸气郁结,有忧思之症,还劝娘娘要保重龙胎,微臣回去再给您开一副对症的安胎药。」

枝红上前给着赏赐:「有劳太医了。」

太医拱手:「臣还要去给皇上回话,微臣告退。」

我怔愣了半许才反应上来。

喜脉的意思是,我腹中有了孩子……

孩子?

我和迟晏的孩子?

我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有些不可思议,这里面居然有我和迟晏的孩子。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脑子懵懵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把我好不容易快要理清的思绪又全都打乱了。

但是——

我依旧是欢喜的。

其实,林悦怀孕的时候,我也盼望过我与迟晏也会有孩子,只可惜始终杳无音信而已。

总觉得这次是上天给我的希望,我一直认为上天不公平,它偏袒着林悦,什么好处都给了林悦。

现在它终于也给了我一个。

我忽然想看到迟晏知道我们有了孩子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也像我这样惊喜。

可能不会,我的第一个孩子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不过他应该会很惊讶吧。

会抱着我,摸摸我的肚子,跟我说:「小桃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然后我回答:「男孩女孩都好。」

他又说:「我也觉得,只要是我们俩的孩子男的女的都喜欢。」

我笑了笑。

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

「娘娘,您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

摸上自己的脸,果然已经湿了。

枝红过来给我擦着眼泪,她也哭得眼睛红红的:「皇上一定很高兴!」

我一眼扫去,只有楚决满脸愁容,他蹙眉不展的模样和迟晏太像了。

一瞬间我心里又莫名泛起深深的担忧。

「你为何不高兴?」我走过去质问他。

楚决道:「奴才没有不高兴。」

「那你怎么这样一副神情,本宫有孕,你不应该开心吗?」

楚决垂下眸子解释:「奴才实在是太欢喜,以至于不知做出如何表情面对娘娘,冒犯了娘娘,奴才该死。」

我瞥了他一眼:「行,你也学会骗我了。」

我抬步越过了他。

他走过来拦住我:「娘娘去哪里?」

「本宫要去见皇上,我想亲口告诉他。」

他一定欢喜的。

我再次抬步,楚决随到我身后:「奴才陪您一起去。」

我回头斥开他:「本宫自己去!」

我忽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我想不会的,就算迟晏不喜欢我了,可如枝红所言,他依旧顾念着旧情。

就算旧情也淡了,我腹中的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又怎会不欢喜?

他总不会爱林悦爱到只愿意与她有孩子。

……不会的,不会的。

他是天子,有三宫六院。

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跑向了迟晏。

从前我都不知道,凤锦宫离他的承乾殿真的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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