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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的信徒

华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蓬莱华阴。」他为我建下第一座庙堂,彼时失意,口气却也猖狂:「此庙不倒,千秋皆然。」几百年过去,我有无数庙宇起来,又被推翻了去,自始至终,原来真的这座华阴庙,再没倒下。

主角:华阴行止君桑榆桑榆   更新:2023-04-11 17: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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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华阴行止君桑榆桑榆的其他类型小说《我最后的信徒》,由网络作家“华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蓬莱华阴。」他为我建下第一座庙堂,彼时失意,口气却也猖狂:「此庙不倒,千秋皆然。」几百年过去,我有无数庙宇起来,又被推翻了去,自始至终,原来真的这座华阴庙,再没倒下。

《我最后的信徒》精彩片段

我道,我在。

他应了声,便再也不说话了。像是知道我在,我在就会来。

雾更浓了,我被扯入了旧梦中。天旋地转之后,我才堪堪落定。雨下得淅淅沥沥的,我低头看自己,却发现我拿的是我少年时用的一把剑,腰上佩了花里胡哨的穗子与铃铛,这是三百岁时的我,仙术初成,下了人间来积攒功德。

他被扯着头发拖拽,他被绑着石头沉塘,他被刀戈刺割,他生来半妖半魔,游荡于人间,被怒骂被憎恶,可他说他什么都不曾做过。这是年少的姬珩。诸多场景如游梦般转换,可我却不能靠近分毫。

直到这一次,他们憎恶他不死不坏,要用火烧死这个妖魔。他被束在火堆之中,满身狼狈,湿发遮掩去眼睛,余下面孔却划着深浅不一的刀痕,乌血不停地往外涌。日后连仙界都不敢染指的妖魔共主,谁晓得从前是这样一副模样?人们围着他,大声叫好。却听见他口中喃喃一句,大笑地重复出来:「华阴?谁是华阴?」

我抽出剑,剑光雪亮,冷冷开口:「华阴是他的神。」

他猛然抬起眼,眼睛比火光还要亮。我手腕微转,剑气之下火堆乍熄,围着的人也因此倒下。我把姬珩解救下,他失力地倚靠在我肩头,他说:「世道不公。」

我说:「世道不公,不如信我。我还你一分公允。」

「你是?」

「蓬莱华阴。」

他为我建下第一座庙堂,彼时失意,口气却也猖狂:「此庙不倒,千秋皆然。」几百年过去,我有无数庙宇起来,又被推翻了去,自始至终,原来真的这座华阴庙,再没倒下。

恍惚里见火光纷飞,那年我纵身跃入地裂深渊,以身封印深渊,谁跌跌撞撞来陪我一起坠落,于深渊中不惧魂飞魄散,也要保全我身骨。

此境到此结束,大雾退去,我还站在先前的桑榆林中,身形一晃,却被一只手给稳住了,我抬眼看,正是姬珩,那双眼还像我旧梦之境中所见那般,藏着燎原之火,烧一烧,心也就没了。

他不动声色地垂眼:「我追踪至此,有人引我入了轮回境。」

轮回境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这种幻境把入境者困在最痛苦的经历里轮回,千百遍轮回后,恐怕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了,精气被境灵悄无声息地舔舐干净,入境者少有能够挣脱的。

姬珩凑近,攥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愈发烫,眉眼含笑如三月春:「谢谢。我的救世神明。」

然而此刻桑榆之地突然变动,这里的灵气本就稀薄,在一瞬间居然成了干涸的状态,草木枯死,灵物腐烂,姬珩下意识把我揽入怀中,鼻尖都是松檀落雪的清香。

他揽着我的腰御风而行,落地时才见这灵力被吞噬的源头。此地已是透着一股死气,最后一口灵渠中卧着人,乌发在水中浮浮又沉沉,灵气飞速地被他吞噬。

世上许多荒唐事,譬如我去九重天那日长辛污蔑我入魔,又譬如我眼下所见真入魔的人却是长辛。黑白颠倒,原来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极费力地睁开眼,诧异过后,却笑了起来,长辛费力地抬起手,像是想要触碰我。姬珩冷笑一声,长辛的手便软绵绵地瘫倒了下去。



长辛闷痛,却还是扯着笑:「啊,被你发现了。师姐。」他喊的师姐二字我听得实在粘腻,他又睁大了眼睛,打量了一下我,捂住了眼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看他发疯发了好久才停。「原来师姐你也入魔了,既然如此,我们也都一样了。」

我微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和你不一样。」

他仰着头看我,笑意凝滞:「果然是师姐。不论做上仙,还是入了魔,都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都是你脚下的淤泥作衬,你这样清白,真是看了让人想拉你下来一把啊。」

「所以你就带了桑榆回来,所以你就想断了我的筋。」

「师姐,你错了。桑榆总要回来的。可是师姐,像你这样顺遂的人,我这样不幸的人只是忍不住,想让你吃一些苦头罢了,可谁知道,你入了魔,如今在我面前还像从前的天之骄子一般,真是令人难过。一百年里,九重天最记挂你的人可是我。」

他微弯了眼睛:「总算是我对不住你一次,那师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预感到那秘密会不怎么好听,下一瞬松檀落雪的味道传来,姬珩捂住了我的耳朵,他垂眼看向我,眉眼像融了雪,不好的事情不听,不好的事情就不看。我覆上他的手,指尖微凉,然后移开,我说没事的。

长辛说:「师姐,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我反手一掌就打在他心口上,长辛本就受伤,无力回击,吐出一口血来,却笑得闷咳起来。

华阴,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我转身想走,却失力地要跌倒,胸腔之中充盈着恶心感,我被人揽住,我攀紧了他的脖颈,像是那日他背我走过长街时搂得那样紧。其实我也是有父亲的,上一任的蓬莱岛主,只是母亲与人私通,父亲一怒之下远去八荒开拓,却丢了性命。也是那一年,我年少自请离家,去了昆仑学艺。

我道世间怎么有人和我生得这样相像,我道桑榆未见我一面却能恨我成这样,我道阿娘半字也不愿意为我辩驳,我道遂羽欲言又止说桑榆本该和我一样的,原来如此,我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在众人以为我身死后被带回,可怜她几百年的飘零,终于有了着落。

故而,从我初回九重天开始,不是没有人知道我的委屈,可是桑榆那样脆弱,受了那样多的苦楚,我退一退,让她高兴些,总是好的。

我干呕出声。姬珩半揽住我,我难受地弯下腰,他喊我的名字。

「华阴。」

他说:「我在。别怕。」他往我脸上擦过,我才发现,我落了大滴大滴的泪。他放轻了声音,又重复一遍,「别怕,我在,我陪着你。」

「真心错付从不必伤心,并非他们值得,而是因着你很好。」

我站稳之后,他的眉梢挂上十二分的戾气,黑云压山,他走到长辛面前,伸脚把他踩进泥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旁人见了月亮只会心生仰慕,有人却非要拉着月亮一起入淤泥,却连倒影也捞不着,今日我只取你半条命,剩下半条也不归你,归华阴。她什么时候爱取,就什么时候取。」

他挥手就是一朵白火,落到长辛身上,轻盈地灼烧着,他在泥里翻滚,连叫喊声都被吞进火里,瞧着都是透骨的疼痛。

姬珩十指扣住我的手,他说:「我们回家。」

我轻声问:「你怎么能拉你神明的手。」

他俯下身来,伸手轻抚我眉间一点朱砂痣,带了点散漫笑道:「本君是魔,平生所愿不过是亵神。」


人间祸患不停,疾病横行,死的人连城外的乱葬岗都丢不下了,各地的乱象都不尽相同,只是清一色的缟素与哭声满天飞,真是满目疮痍。

人间的官员尽心尽力,只是此事并非人力可以解决。他们想起庙里供奉百年、香火不断的桑榆仙子,百年前供奉她便是因为当初人间如同炼狱时,她一介仙子现身,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生了疫病的、被鬼气侵袭的、不知生死的活死人,都被送到了桑榆庙中,祈求哭泣的声音上达九重天。可是哭了有月余,这位当初面慈心善的仙子,半分垂怜也没有赐下。

我料想桑榆大约心上十分慌张,她并非不想出手相助,可她如今就算享了一百年香火、修了我蓬莱的仙诀,可到底天生资质低劣,这样大的担子落在她身上,她又有什么办法来解决呢?

桑榆病急乱投医,把我百年前为人间一类疾病写的方子赐了下去,倒因此死了更多的人。更可怕的是,服了这药的人死后却成了活死人,完全没了人的心智,却嗜血食人,好端端一个人间,不过三月就成了人间炼狱。

桑榆享了一百年香火,到头来大难当头,却半分都不能为苍生解忧,她的庙宇被推倒,笑盈盈的塑身被不留情地砸碎,脆弱的信仰和无用的神明,在祸患起的那一瞬间就该崩塌了。

桑榆走投无路,只能亲自求到鬼都来。她倚靠香火得了不少修为,可是如今遭了反噬,实在是虚弱不堪。

行止君陪她一同来的,她面色憔悴,仰头看那一座华阴庙,喃喃道:「你入了魔,却还有人信奉你。」

行止君替她开口:「人间有难,想必华阴你总有些法子救苍生于水火之间的。」

「想必不是苍生有难,是桑榆有难,这才求到了我这里。」我轻笑出声。

行止君一哽,也别过头说不出话了。

桑榆上前半步:「帮帮我。」她咬着下唇,喊出了一声,「姐姐。帮帮我。」

我许久不曾发怒,听见这声姐姐却忍不住恶心,反手一巴掌扇上她的脸,我冷笑道:「蓬莱血脉纯净,不知道何时出了一个这样杂乱、不知谁生谁养的仙子?」

她被打侧一边去,捂着脸,却被骂昏了头。

「这一巴掌,还你当日九重天辱我。然而你我之间,尚未两清,听清楚了吗?」

姬珩握住我的手轻揉,噙着笑:「这一巴掌何必亲自脏了你的手,魔渊里的魔兽日日躁动,想必桑榆仙子的肉质细腻,给魔兽吃也不算浪费。」

他这样喜怒不辨的魔主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桑榆和行止君对这一巴掌的事再不敢有计较。


也是此刻,心魔被吞进黑色漩涡,百脉开始复生,灵力逆流成魔气,我入魔,却无端欢喜,也无端落了一滴泪下来。


我拢共活了六百多岁,三界泾渭分明,仙界我熟,人间只有大灾大难时我才去,唯独这魔界,我是半只脚都没踏进来过。


其实,早在一百多年前,我就听过姬珩,魔界从老魔王老了就开始乱,式微不是几十年的事情了,直到横出了一个姬珩,像是从业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先夺了权,再并鬼魔二域,原本乌烟瘴气的魔界在他治理下倒是焕然一新,大抵不听话的不是灰飞烟灭就是永囚魔渊了。他成妖魔共主的时候,我恰好成了上仙。


百年前九州地裂,凶兽涌现,无数怪物从深渊里爬出,我以身死为代价,封住了祸源,那一次我才见到姬珩,苍白冷倦的青年踏业火而来,垂眉如佛子,狠戾却如修罗。百年后再见,却是他于我的庙中俯首,为我亲自插上一炷香。


我从前听闻妖鬼性恶,想必魔界必然腥臭不堪,没承想民风居然挺淳朴,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竟然开满了神桑花,长风吹过便是轻盈的香。给我摘花的小鬼头是只骷髅鬼,爱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模样憨头憨脑。


我接过他给的花,一蓬蓬缀着浮光的花,我向来喜欢神桑花,想了想问他:「小鬼,你有什么想要吗?」


他的骷髅头歪了又歪,好半天才说:「我想看一点点的阳光。鬼域好冷啊,姐姐。」


他又添上半句:「这么冷的鬼域,你还要来,仙界比这里还冷吧?」


我还没回答,小鬼头就被一阵风吹出去滚了好几圈,我回过头,正好看见姬珩冷笑着,一双眼狭长:「我种的花,华阴,你怎么不问问我有什么想要的呢?」他垂着眼看我,学着那小鬼头,吐出两个字,「……姐姐?」


声音低沉,像清泉流石,我耳根一烫,蹙眉说:「你乱叫什么?」


他冷嗤一声:「怎么,这姐姐倒是单他叫得,我叫不得。瞧瞧,我费尽心思才能在这废壤之上种下神桑花,倒是我的不是了。」


……阴阳怪气的。


我轻声说:「其实我也给不了你什么,我入了魔,恐怕还没有你修为深厚。」


我因恨入魔,修行总归比从前顺畅,然而姬珩的修为才是真的深不可测。


姬珩转过身去,面朝这一片昏暗浊气里孕生的魔界,神桑花的浮光被风吹起,半侧的脸弧线优越,他抬起下颌:「不。我要的,只有你能给。」


「仙界中多有道貌岸然之徒,妖魔也并非都是穷凶极恶,世道欠我一分公允,也欠你一分公允。魔界冷太久了,也该迎烈日照一照。」他半侧过脸过来,我以为他想碰上我的脸,却只在我眼前停住,摊开手来,是一簇飞扬起来的神桑浮光。


浮光破碎开来,化成千万点。他的眉眼这样看才更为清绝,偏偏还藏一分妖鬼的惑人。


若世道不公,那就撞个头破血流来求一份公允。管他是仙是魔,是鬼是人,我唯知晓一点,我是华阴,蓬莱一脉的华阴。


他弯了唇角,却含戏谑:「是不是?」


我轻声说「是」。


故而,我也得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譬如蓬莱岛上,我父亲留下来的秘宝。有些人与物我不要了,但有些东西,我半步都不会退让的。


我离开魔界的时候,被一路塞了不少瓜果,魔域灵气匮乏,不是山川灵秀钟爱之地,但是这些瓜果长得却喜人,水灵灵的艳丽。


我正咬着一粒殷红的果子路过界碑,界碑再出去,就离开魔界了。我回首望了望这沉在混沌里的魔界,就准备离去,却感觉我的一截青袖不晓得被什么东西轻扯了一下。


我低下头,一个圆头圆脑的骷髅小鬼就在我的腿边,微微仰着头看着我。身上的骨头莹亮如玉,看起来精致又漂亮。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这样站着少了之前的一分憨傻,多了几分散漫矜贵。


它扯扯我的袖子,微哑着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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