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睁开眼后,从怀里掏出金印,用开山木在地上杵了三下,念了三遍出马诀。
这就是请仙上身。
呼!
一阵大风刮来。
我姥姥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
再睁开眼时,姥姥的瞳仁已经成了竖的了,她身上也有了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和气势了。
这就是老仙儿上身了。
“弟子苗凤珍,请仙家给外孙女牵姻缘保命,再护冯家善男信女周全!”姥姥大声道。
喊了一声后,姥姥将三尺红布铺在雪地上,用香灰在红布四周撒了一个圈儿,又点燃了三炷香攥在左手中。
这叫请香测事。
用白话说,这就是姥姥跟老仙儿交流的一种方式。
当啷、当啷。
姥姥的话音刚落,院墙外响起了一阵很奇怪的声音,透过漫天风雪,隐隐看到两个身穿黑棉袄的细高身影从远处走到了我家院门口,矮下身子去查看姥姥摆在门口的马褡裢。
呜呜呜……
同时,我家院子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阵低低的、阴恻恻的哭声,不远不近的,听起来特别瘆人。
就连我家院子四周,似乎都比刚才黑沉了些。
“娘,他们来了!”
我爸吓的腿肚子都打哆嗦了。
“苗凤珍,当初你闺女借胎时应诺下的,你敢毁约?”随之响起的,是那两个黑棉袄低沉威严的声音,“你好歹也是吃这口饭的,敢毁约,祸及三代,这规矩你都不懂?”
他们明明声音不大,但一开口就冷冰冰的,听的人全身长毛,一股寒意从尾巴骨蔓延,浑身不舒服。
姥姥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地上,掏出一串铃铛晃了晃,大声喊,“姻缘天牵,愿者自来!”
姥姥坐在正北方。
正北方大开,对的是所有仙缘,谁都可以来应香。
等香灰落了,姥姥再看下香,就知道愿意娶我的是谁了。
滋滋滋……
姥姥话音刚落,其中两炷香就快速燃烧了起来,跟有谁在一旁扇着风似的。
“嗯?”
姥姥愣了愣。
估计姥姥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这时,我家院子四周那种阴恻恻的哭声更大了,夹杂着风雪声,听的人头跟针扎似的疼,心里慌的难受,恨不得找人打一架,或者狠狠摔什么东西发泄一下。
这是对方在给姥姥施压呢!
姥姥脸猛地一沉,“我苗凤珍一辈子保人平安,临老了护不住自己闺女我认了,但我外孙女是我闺女留下的独苗,我今天就算拼了这条老命祭了老仙儿,也要保住这丫头平安无事!”
见姥姥这么硬气,身上还有老仙儿在,那两个黑棉袄也有所忌惮,虚张声势喊,“苗凤珍,我劝你赶紧住手!毁了约,我家主人会记仇的!”
姥姥还是没理会他们,只护着那两炷香。
终于,香灰落了,该看香了。
“竟然牵了两门姻缘?这丫头的命难道跟我算的不一样?”姥姥满眼都是讶异,轻轻嘀咕了一声,随后看向了我爸,“自家女婿,得丫头的至亲来选,二者选其一。大春,你选中那个,就在那个的香灰上画个十字。”
我爸点点头,颤巍巍走到了那两炷香的香灰前。
如果我爸选了一个,或许这一关我就过了。
可我爸的思维偏偏与众不同,他觉得既然选一个都这么牛逼了,那选两个岂不是更保险稳妥?
然后,不等姥姥回过神,我爸就蹲下身子,唰唰唰在两堆香灰上都画上了十字!
姥姥想要阻止我爸,但已经来不及了。
“冯大春,谁让你选两家的!”姥姥怒喝。
我爸从未见过姥姥发这么大的火,被这么一喝,他吓的一哆嗦,继而理直气壮说,“娘,你不说替秀英刚生的丫头牵姻缘保命嘛!这多牵一门不是多一重保障嘛!两个打一个,肯定能打得过,我这也没做错啥啊。”
“你脑袋麻爪了!”姥姥气不打一处来,“你只有一个闺女,一下许给两家,以后咋办?”
滋滋滋……
姥姥话音刚落,就见刚才纹丝不动的那炷香竟然快速燃烧了起来,眨眼间就烧成了一堆香灰。
我爸他们几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
姥姥更是脸色大变。
这时,一直守在院门口没有离开的那两个黑棉袄阴沉沉说,“苗凤珍,今日先借香结了姻亲捆住缘分。但毁约这笔账,我家主人会跟这丫头慢慢算的,你可看好了!”
说完后,他们就冒着风雪离开了。
“造孽啊!”姥姥身子一晃,叹气道:“这马上的太精明了,竟然钻了我牵姻缘的空子!”
姻缘天牵,愿者自来!
这是姥姥的原话。
算计我的那位取我命不成,直接借一炷香接了姻缘,姥姥就不能反悔。
三炷香,三门姻缘。
最后这门之所以不用我的至亲选就能跟我绑定姻缘,大概跟我妈借胎的秘密有关。
但这个秘密,随着我妈大出血去世,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一场大祸,暂时就这么化解了!
这时,奶奶才从我妈屋里出来,说我妈没了。
我妈下葬后,我成了烫手山芋,奶奶和我爸说什么都不肯养我,说我克死了我妈,命硬,是灾星。
姥姥一气之下,将我抱回了家养了起来。
在姥姥家,姥姥舅舅们都很疼我,我的童年倒也过的无忧无虑的。
一直到七岁那年我生日。
那天晚上,家里来了两个身穿黑棉袄的瘦高男人,说他们主人要让他们把我带走。
姥姥一声不吭点燃三炷香。
一炷香纹丝不动,另外两炷香嗤嗤快速燃烧了起来。
那两个黑棉袄像是很无奈似的,说,“苗凤珍,你讨巧帮着丫头躲过了一劫,但这丫头欠我们主人的孽债,总归要还的。”
自此,姥姥每隔一段时间都给给我算一卦,可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透我的卦象。
姥姥长吁短叹一番后,开始带着我走香看事,闲了就教我打坐画符篆,说要把她一身的本事都教给我,希望能保我平安无事。
而且,每隔四年,到我生日的前一天,姥姥就会到镇上的棺材铺里打两口棺材。
一口放进我屋里,一口送往奶奶家。
一眨眼,我十九岁了。
十九岁生日前一天,姥姥猝不及防告诉我一个消息,“丫丫,三天之后,会有三家来向你提亲,你要做好准备。”
接着,姥姥说要我做到三件事:
一,我绝对不能私下跟三个男人见面;
二,三个男人之中,一定要选长的最丑,患有残疾的那个男人当未来老公。
三,三天后,我我必须跟那个最丑的男人同房,而我屋内的那三口棺材,也必须让三个男人各带一口离开。
否则,我就会死!